秋游蛇河沟
这是个异常闷热的夏天,即便已立秋,我于是怀想峡谷的清凉,想起位于甘泉下寺湾的蛇河沟峡谷。翻看所拍的照片,思绪再往返十公里的路程,纵是脚步匆匆,纵然汗流浃背,汗却流得畅快,十万个毛孔清爽地舒张。
2017年10月底周末的一天,几位朋友相约徒步蛇河沟峡谷,晚秋的阳光,我和树木都感受到热力。时令上,错过了陕北最美的秋色,但无需怅惘,天寒露重,满山凋零琥珀的莹光,尚在枝头的叶子弥漫着秋霜。这一天,我们抓住了秋的尾巴,与蛇河沟峡谷初次相约。
入口虽狭小,愈走愈感觉它的厚重绵长,仿佛穿越进神魔小说描绘的世界,这分明就是一条远古时期石化了的蟒蛇,它在战斗中遭遇了致命创伤,鳞片破碎,血液像汗珠一样渗出,肢体在阵痛中扭曲,蜷缩,痉挛,磅礴的元气化为云雾,硕大的躯体横亘在这群山之中。
摩挲着这些岩石,它粗糙而坚硬的肌理向我诉说着远古的故事。凭空的想象未必虚幻,我们对于生命的认识限制了思想。即便是岩石,也许在漫长的沉睡中醒来,睡眼惺忪地看着一个弱小的生命对它温柔的抚摸与安慰。我喜欢岩石,那是一种顽强;我喜欢枯荣的草木,那是一种坚定;我喜欢潺潺的流水,那是一种柔韧;我喜欢拥有岩石、草木、流水的峡谷,那是一种深藏心裹近乎完美的世界。
这是一幅幅唯美的画面,只有睁开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拭去物欲横流的污垢,开启真善美的心灵,你会感悟,大至乾坤小到一粒沙尘,美到令人心醉。苍山绝壁,一抹阳光,满目色彩绚丽,古崖居洞穴高可百尺,若是再凌空飞来洁白的云朵,托着衣袂飘飘的玉人,那绝对是仙山洞府无疑。即便山路上来几位老农,拉着驴骡,也绝对入山水画意。景色契合心意,若是累了倦了,不妨躲进庭院春深、咫尺画堂,而或幽谷听溪、寻芳青岗。
“树木横斜水清浅”,正值日当午,却有暗香拂面来。树木优雅地生长,那枝条的延伸怎么看怎么舒服,秋叶在枝头,于风中铃响,一叶挣脱了牵绊,随风飘落溪水中,惊起游弋的小鱼,荡起水面涟漪。我和朋友说起这鱼的由来,感觉就是一个谜题。上游虽有渗水暗泉,旱季断流,然洪水骤来,如脱缰野马,横扫沟谷,焉能有它藏身之地。或于洛河逆流而上,又或产下鱼卵,附着于岩石罅隙。凡此种种,莫不是生命的奇迹。我又于溪水中得见一只巴掌大的螃蟹,分明有八只手脚划着水,喊来同伴一同观赏。不料同伴满腹狐疑地拿起树枝一戳,“螃蟹”一分为二,窜出去两只蛤蟆,俩人的回音在沟谷中一阵的狂笑。
平日间难得有如此爽朗,心情舒畅时容易对看到的物体产生联想。这里的砂岩在外力的作用下,容易纵向成片产生崩塌,峡谷因而越来越宽、愈来愈深。得益于大自然的造化神奇,一些岩石的形色特别,很容易人为附会些含义。摄友们比喻沟谷分叉的岩石酷似隆隆开动的火车,我观之比喻恰当,像火车,又像蝗虫,又像千足虫,但我更愿意比喻它为蟒蛇的头颅。此为头,其身则蜿蜒至后沟,又折返至沟口,身长十数公里,不可谓大,但对得起“蛇河沟”的名头。又则,蛇类盘缩时经常蛇首据中心位置,进可攻退可守,符合物种的习性。
蛇河沟里路旁有岩石形似人物头像,观其存在久远,样貌头戴冠冕护耳与汉代相类似,究竟是皇帝的朝天冠,诸侯的委貌冠,文官的进贤冠,谒者、仆射的高山戴,虎贲、羽林、中郎将的武冠,还是卫士的却敌冠,取决于蛇河沟人物传说的挖掘与整理。一些险要处山崩地裂,堆积成乱石岗,需小心地穿越。忽见一座天然的石床,恍然如《神雕侠侣》中,杨过为小龙女疗伤的寒玉床。
对蛇河沟的讲述再切入正题,它最大的看点在后沟的多处峡谷。对其特色的理解凭着感觉走,难免武断妄言,请方家见谅。
这里有两处峡谷仅仅高度就为周边所罕见,目测高度可达到60米左右。其一,我起名为“青铜峡谷”,有别于今位于宁夏吴忠相传为大禹所开的青铜峡。虽无其宽广壮丽,无黄河之水浩浩汤汤流过,但它狭缝型峡谷的险峻,洪水滔天冲刷出的岩石纹理令人惊叹,此“范”难铸,此“蜡”难失(注:以楚为例,青铜器铸造分陶范、失蜡、镶铸三法),只有自然的伟力使然。它的颜色以暗红及青灰为主,覆以绿色的青苔,间杂粉黄紫等各色调,像极了青铜器的红斑绿绣,历经岁月的咀磨、风雨侵蚀,将夏商至秦汉绚烂的青铜色彩呈现,精美绝伦。峡谷没有楼和塔的点缀,在一线天的顶端,只有一座简易的木椽搭建的小桥,古朴神秘,观之有飘飘欲仙羽化飞升之感,我为其起名“飞仙桥”,或“凌空渡”。
其二,我称其为“幽冥峡谷”。此峡谷人未入内,但闻风声呜咽,峡谷贯通的气流令人遍体生寒。入内,发软的腿脚一时间不知该往哪放。峡谷“肚子”仅容两人并肩,
划破天际的“一线天”,两侧的岩石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光线幽暗,慢慢适应后,可见前方几百米出口的光亮,莫名的惊悚,逃脱牢笼的急迫心理促使人快速通过。其间短暂停留所拍摄的照片,成像普遍模糊不清。出口不远有水潭,触之寒冽,其上有泄洪的通道高约十余米长约百米。以往行程到此止步,游客请回。而今幸有村民焊接了铁桥,横跨水潭,连接了上下通道,才有观览余程的可能。话说在这推拉拽顶,闪转腾挪,继续前行颇为困难。想象洪水打着旋涡从高台冲下,在岩石的狭缝中回环触碰,将峡谷打磨得似螺丝辣椒七扭八弯。此处阴寒潮湿,只有学名为蛞蝓的鼻涕虫在崖壁上蠕动,一行人喘着凉气不作停留,速速离去。此道此潭,我称其为“失魂道”与“落魄潭”,它们连接“幽冥峡谷”,构成“鬼题材”峡谷地貌,使游客有另类的体验。
出了“失魂道”,一个转弯就到了行程的最后一个峡谷。我观其峡谷口岩石状若一只狐狸的头部,其内通道底部狭窄,愈上愈蓬松,色彩由冷转暖,状如火炬,故称其为“火狐峡谷”。
爬上“火狐峡谷”旁的高地,瞻前是难以前行的茂密丛林,回望来时路,万千景象不可寻。夕阳余晖下,我们走回头路,像电影电视的倒带,我们再一次看见自己的历程。
人生本是单行道,去日苦短,来日不多,谁也不愿走“回头路”,却又无奈走着“
回头路”。随着时空变迁和意识沉淀,我们在不同的人生境遇下成长为另一个自己,一些人还要相遇,一些事经常重演。但愿“人生若只如初见”,无论世道无情变幻,希望邪恶、牟利、冷酷、哀怨和背叛永不相见,愿善良、奉献、珍惜、忠诚和温暖长留人间。我渴望得到什么?一片蓝天!一枚红叶!一处峡谷秘境!还是一汪澄澈的心泉!此刻心无旁骛方彼此拥有,只因初见,我心无他,让此生因境因人而生烦恼等一切幻妄皆消散于无形。
秋游蛇河沟,人生感悟上心头。相见如初,甘泉峡谷。与你同行,感觉在七彩的梦境里流动。
2018年8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