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亮在偷着哭③
【4】
上班两天。天翔天天来我们餐厅转悠。他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看我，但基本不说话。
但我能感觉到一双很深的眼睛，一直在我背后盯着我。而我对这种盯着竟没有恐惧，反而有一些温暖。
第3天。天翔约我。我没有拒绝。我好象知道会有这个结果。这个世界有些人是注定了的，你躲也躲不掉。所以我根本没想到拒绝。
坐上天翔的车子，他没说去哪里，我也没问，好象我们都已经知道要去哪里。我闭上眼睛，有点惊异于自己的从容。对于身边这个陌生的男人，我竟然没有哪怕半点的戒备心。
结果我们到了海边。我们看到了很蓝很蓝的海，很蓝很蓝的天。一切都是我梦中的样子。天翔要我闭起眼睛，仔细听海风的声音，我仔细听着，果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温暖。平静。心像被洗过一样，纤尘不染，浑然忘我。
他说，你喜欢吗。
我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他已经看到了我陶醉的样子。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为什么。后面的我省略了。我要问的事很多，或者说我也不知道要问什么，所以干脆不问。
他说，前世。他省略得更多。只有两个字。两个字已经让我热泪盈眶。
我本来是问为什么带我来，为什么知道我喜欢海，为什么知道我肯来，为什么......而他用两个字就回答了我没有问出的每一个问题。
为什么。前世。5个字的对话，开始了我们的快乐时光。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天翔。说话可以这样简洁和默契。知道我喜欢干净的风，知道我喜欢海。30几岁，还可以和小孩子一样，在沙滩上跑来跑去，又喊又笑地疯玩。
夜来的时候，我们终于玩累了，坐在沙滩上，看无边的大海，一点一点变暗。现实又回到我们身边，我们都不再说话。
他开始抽烟，一支接一支。烟头在黑暗里一闪一闪，宁静而寂寞。然后，我听到一声叹息，虽然轻微，却愈显沉重。
我说，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吗。
他抓住我的手。我感觉他的手冰冷而无助。我早就知道，男人也有属于自己的脆弱，只是他们轻易不肯说出。我想起爸爸的死，他一定是有他承受不起的地方，才过早地离开。
他说，对我来讲，快乐总是那么短暂。顿了顿，他突然说，刘梦兰，我想问你，我以后再约你，你还会来吗。
他顺势抱了一下我。我像一片飘零的叶子，软软地倒在他宽厚的怀里。我闭上眼睛，说，叫我月月。
我感觉他的嘴唇印在我的嘴唇上，然后我听到了一声轻轻地呼唤，月月。我的泪水滚出眼眶。两年的颠沛流离，无依无靠，终于有人这样怜惜地叫我的小名，叫我月月，终于有人把我，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
尽管，这个人，我才认识3天。尽管他对我来说还是那么遥远，但我却感觉一点也不陌生。
【5】
之后就常常坐着天翔的车，兜风，看海，欢声笑语。我不知道我梦中的爱情是不是这个样子。但是对于天翔的频频邀约，我总是莫名地有着一种向往，从来不肯拒绝。我怕拒绝了一次，就再没有下一次。我不知道因为什么，或者正如天翔所说，是因为前世。
天翔约我，从来不张扬。总是在很远的地方等我，然后开车，去更远的地方。在酒店则一直保持职业的距离，只有老板与员工的关系。
这好象是一个明显的陷阱。但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相反我还喜欢这个样子，我也不喜欢张扬。我一点也不相信，天翔对我，会是一个陷阱。如果真是一个陷阱，我也愿意往里跳。因为我自己都无法阻挡。
爱情似乎在不可抑制地生长起来。而我的姐姐，却仍然杳无音信。
【6】
蓝萍突然对我明显地好起来。她也许觉察到了我与天翔的关系，也许是觉察到了天翔总是盯着我看的眼睛，都说女人的直觉总是神奇地精准。
然后她觉得战胜我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我的朋友吧。
她常常有意无意找我说话，问长问短，打听我和董事长的关系。我说我和董事长根本不认识，她打死也不信。她觉得我不肯和她说实话，所以就千方百计地讨好我，隔三差五地约我逛街，请我吃饭。间或又似有意无意地说董事长对她多年来的关照和重视，以及董事长的一些鲜为人知的陈年旧事。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无非是想让我知难而退。我一笑了之。
据说陷入爱河的女人，有时候特别聪明，有时候又特别笨，真的一点不错。和我说过这些，她的爱情难道就可以披荆斩棘，款款而来吗，只有天知道。不过我依然装做乖巧，毫不怀疑，乖乖做了她的红颜知己。
【7】
林小伟也到了三亚。他始终不肯放弃我，执著地找我。而我的心里，仍然没有一丝涟漪，即使没有天翔。
林小伟还不知道天翔。酒店里的人也不知道。但天翔却知道林小伟，因为林小伟总来找我。天翔从不问我，关于林小伟的任何事，仿佛他根本不在意有一个林小伟。就像我的身边，根本没有人存在过。我被他的淡定自若深深感动。我以为他肯定也和我一样，坚信自己，坚信感情，所以不担心任何动摇。
跟天翔在一起，从来不说林小伟，就像从来不说蓝萍。我有时也为林小伟感到悲哀，跟我多年，风言风语无数，而在我和天翔的世界里，竟然无关轻重，不值一提。真是天意弄人，太不公平。
问世间情为何物，说到底不过“缘分”二字。
我不知道要如何对待林小伟。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我心里的爱情。但我不能把他一直拖在我这里，我得让他对我死心。
天翔没有一句话。对于林小伟，我只有自己处理。在一次下班之后，我应了他的约，我觉得我跟他需要一次彼此明确的断舍离。
林小伟很高兴，他还没想到他的爱情会死得那么快。当我再次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的想法后，他的笑容当即僵硬在他的脸上。包括他一直以来对我的全部幻想。我是心里也很感伤，像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也许根本没有什么资格去伤害别人，但我不能让他一直活在幻想里，他应该有他的幸福。
其实我自己也一直活在自己的梦里，一直不肯醒来。
林小伟疯狂地抓住我的手，一遍遍地问我为什么。我仰头看着天空，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我不能说一句话，因为说什么话都是多余。我知道只有我的坚决，才能让这个痴情的男孩，及早离开。
很多人觉得感情复杂，其实不是。感情从来只有“我愿意”或“我不愿意”两个AB面。
赶到天翔那里，天已经黑了，天翔还在一如既往地等我。我眼眶一热，一下子哭倒在他怀里。天翔好象知道我去做什么了，竟然一句也不问我，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也许这就是我最为迷恋的地方，他从来不需要用说话来安慰我，也从来不需要我倾诉----他好象早已洞察了我的前世今生，洞察了我内心深处的一切。
我依偎在他胸前恸哭。我知道我的心跌进了他的世界。他的世界伟岸而广阔，什么都可以支撑，什么都可以融化。我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吗，遇上这样一个男人，无可救药，不能自拔，每次都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湿他的衣衫。
但我好像却从未真正认识他了解他懂得他。
【8】
蓝萍终于发现了我们。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心计颇深的蓝萍，对天翔一往情深的蓝萍。
她跟踪我们，然后又追问我。她对我的恨是明显的，我每一分钟都能感觉到。但她也讲究策略，还和我是好朋友，还长长短短地关心我。唯一的不同，就是不再说天翔的好。她说，跟天翔这样的人玩你要小心呀，你一个乡下妹子他看得上吗，百分之百花几块钱给你！到时候玩腻了，肯定一脚把你踢了。
我不和她理论。我对天翔确实知道得太少，只有一点我很相信，也很困惑------天翔和我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从未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最多只是抱一下我，亲我的嘴唇，并且是很浅的那种。如果他要我，我想我肯定会给他的。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不要我，那他又图我什么呢。
林小伟也知道了天翔，他说他想知道我找的是不是可以放心的人。他也跟踪天翔。有一天天翔说出差了，但林小伟却告诉我说，天翔去了“香怡园”，说是他亲眼看见的。我不信，因为我们都知道“香怡园”是什么地方。那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隐形红灯区。见我不信，林小伟当即打车带我过去。结果在“香怡园”，我真的看到了酒气冲冲的天翔，正和一个穿吊带裙的妖艳女人依依告别。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原来男人都有丑恶的一面，而我一直是那么天真。我抑制不住满脸的泪水，不顾一切地冲到天翔的面前。我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住他。天翔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时惊得变了脸色。我从来没有看他这样狼狈过。疼痛像水一样淹没了我，我感觉我的心被一点点撕成了碎片。天翔不顾我的挣扎，把我强行塞进他的车里，一路狂奔，回到他的别墅。他以为可以抹杀，他以为可以逃走。
这还他第一次带我到他的别墅。在他的别墅，他又开始闷头抽烟，没有半句解释。我哭着说，我知道我不能要求你什么，但你不应该欺骗我。
他不说话，只粗重地抽烟。
我说，你不是要女人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我一件一件脱自己的衣服，直到一件不剩。
我闭上眼睛，说，我是不是比那个女的漂亮，并且，我肯定比她干净。
他惊跳起来，看着我的裸体，眼睛像烧着了火，但他很快又拿衣服包住我，说，月月，你不要这样，是我错了。
我说，你怕了？
他用手蒙着头，说，月月，你骂我打我都行，求你不要这样逼我好吗？
我说，我是真心的，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说，我爱你。
他抱住我，手忙脚乱地帮我穿衣服。我又踢又打，流着泪说，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宁愿去找小姐也不要我，我难道真的让你这么失望吗。
我逼视他的眼睛。我看见一行清泪，缓缓溢出他的眼眶。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伟岸的男人流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说，月月，我真的不应该遇见你。你还是离开我吧，我迟早会害了你。
我知道他肯定有事没告诉我。我不问他。既然他不肯说。
我说，我知道我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你。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
我说，要了我。
我开始帮他脱衣服。他一开始疯狂地拦我，但最后没有拒绝。毕竟他是30几岁的男人，而我又这样执拗，不顾一切。
一片鲜红，滑落了我的痛苦和幸福。我依偎在他怀里。他闭着眼睛，泪水止不住地流。我不知道他的内心在经历什么样的波澜，我不知道他的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但我愿意，哪怕这是最后一次。
他带我进这个别墅的时候，我很恨他，但现在我好像更爱他。据说女人很容易把性和爱混在一起，会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爱到骨髓里。
但，他爱我吗，我好象看得出来，又好象看不出来。不管怎样，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已经不可救药地走进了我的生命。（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