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四十年之七：乡间的温情与哀愁——《蝉时雨》

《蝉时雨》，又是藤泽周平的作品，一如《黄昏清兵卫》，还是发生在藤泽的家乡山形（海坂藩），还是藤泽的气质。藤泽擅长写山形这样苦寒之地的下级武士的生活，无论清兵卫还是文四郎，低调、木讷、坚忍，善良，关键时刻又都能发出关键的一击。

和《黄昏清兵卫》里的8个短篇不同，《蝉时雨》是长篇，原著没有看过，想必会更加细腻吧。电影《蝉时雨》以爱情为主线，少年时代的牧文四郎出生于海坂藩一个建筑组的下级武士家庭，少时与邻家小姑娘阿福有一段感情，属于那种很朦胧的那种。

文四郎的父亲无端卷入了一场藩主继承的政治斗争中，被迫切腹自杀，死后文四郎一人拖着装载父亲尸体的板车回到家里，沿途遭尽落井下石者的白眼，途经一处陡坡时，努力多次都难以拉上去，这时，阿福出现了，满脸悲切的阿福帮文四郎在后面推车，二人齐心协力把灵车拉回了家中，这是全片最大的泪点，这之后，这处狭窄的山路也成了见证二人感情的地标性的存在了。

无奈阿福后来被家里人送往江户（今东京），这段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慢慢的，文四郎在父亲叛乱的污名下长大了，也听说了阿福的下落，阿福在江户做了藩主的小妾。日本德川幕府时期，有一个“参觐交代”制度，每年各藩的藩主都要前往江户替幕府将军执行一段时间的政务，然后返回自己领地。毫无疑问，这个制度的作用是加强将军对各藩的控制，所以事实上藩主每年都有相当长的时间要住在江户，在江户有专门的居所。看藤村周平的小说，藩主的确通常都不在藩里，藩里操持的都是家老之类的家臣，有大事找藩主决断，就得派人上江户。

因潜在的藩继承人问题，阿福怀孕生子遇到麻烦，第一个孩子流产，第二个孩子出生后也面临危险，显然，背后有势力加害阿福。为避祸，阿福携幼子和侍卫悄悄返回海坂藩，在一处隐居。

这时，藩里的家老里村左内以重振家业为诱饵，命文四郎去抢回阿福的幼子，显然，里村也是要加害阿福的那一派，当年也正是他，害文四郎父亲切腹。文四郎将计就计，一番搏杀，九死一生后救出阿福母子。

多年后，文四郎收到阿福的信，藩主去世后了，她打算出家，出家前邀他见一面。没有热情四射，没有撕心裂肺的分别，忆起往昔岁月，心中必有唏嘘，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人物塑造上，文四郎品格相当优秀，面对困厄，他不怨天由人，知礼尚武，是一位真正的翩翩君子。阿福溫柔婉約，发散着一丝神秘，对于所爱的人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就大、小阿福而言，我觉得童年的阿福饰演更为出色，更接地气，有代入感；而成年阿福，装饰高雅，但总有出离感，仿佛器官移植有排异反应似的，衔接不够合理。

整部片子，就是描绘了日本东北部乡间的一段淡淡的哀愁，小人物的生活就是这般无奈，无法从起点看到未来。小河潺潺，山路崎岖，稻浪翻滚，以及弥漫在夏天的燥热，都是这淡淡如常生活的背景和见证。

此外，《蝉时雨》多少有了点中国味的武侠小说感觉，之前的那些短片，虽然也被别人冠以武侠之名，但感觉和中国的武侠意味大不相同，更多的是带了点身怀绝技，必要时一击而中、一剑封喉而已。这部片子倒的确有了些玄乎的武侠桥段，例如文四郎和犬饲兵马比武的场景。不过，有鉴于中国几十年来以金庸、古龙为代表的武侠小说的登峰造极，这种剑侠的塑造从力度上和"无法无天"、“无底线”的中国剑侠都没得比，这里暂且一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