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工作（七）
一
矮胖男人这么一说，我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说这小子在有意为难我？这样想着我便说道：“我也是从农活出来的，这点苦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你们卸车速度慢一点，我坚持下来不成问题。”
“嘁！就这样还嫌我们速度太快？”瘦高个儿接过了话茬，他一副不屑的神情看着我说道，“就这样还是为了照顾你，平常我们一个半小时就能卸完一车货呢。”
“走，赶紧开工，天亮了。”矮胖男人说着就站了起来，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这真的算不了啥，等到双十一和过年过节才是最忙的时候，我们最多连续干过二十多个小时，以后你就知道了。”
啧啧，连续干二十多个小时？我一听头皮都有些发麻，看来这钱还真不好挣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赶忙起身追了过去。
“老弟，”我小跑着来到矮胖男人身边，讨好地叫了声老弟，“老弟，等会儿速度慢点，刚老马都批评我了……”
“去他妈了个蛋！”我还没说完矮胖男人就爆了粗口，“成天牛皮哄哄的，你别鸟他！”
……
和矮胖男人的沟通没有起到效果，他们卸车的速度丝毫不减，我只有甩开膀子拼命地干，为了让货物尽量被扫描到，还是把来不及翻的货搬到旁边的空地上……
第三车卸完天已大亮，雪山之颠也披上了霞光。我无暇观赏这幅美景，脸颊流淌的汗腌得我前胸后背发痒，舔一舔嘴唇都是浓浓的咸味，这些我都无暇顾及，当务之急是把把身边和传输带下的货物清理干净。
“叔，你这里咋堆了这么多货？我们上面都分拣完了。”负责二三层分拣的小媳妇从上面下来了，小马一看我身后的“小山”，惊得捂住了嘴。
“这啥时候才能搬完？”胖媳妇也下来了，她看了看我，对小马说道，“小马，你帮叔叔搬货，我们收拾烂包装。”
对于几个懂事的小媳妇，我只有报以感激的微笑，想说声谢谢，喉咙干涩直想干呕说不出话来。
“你咋回事啊？还想不想下班了？”我和小马正在收拾传输带下的货物，一个大嗓门在门口喝了一声。我一看，又是那个中年女人。
她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说：“手底下太慢，装卸工下班都一个小时了，你还在这里瞎磨蹭，这样子让我们啥时候下班？”
“赵姐，你就别说了，这不就完了吗？”胖媳妇估计是看不惯中年女人的蛮横霸道，出言替我解围了。
“干不成就别干了，连累得跟着推迟下班……”胖媳妇这么一说，中年女人没再说啥，嘟嘟囔囔地走了。
“哼，哪哪都有她的事！”小马拿着笤帚打扫着卫生，看着中年女人的背影说道，“她翻货的时候老是挨骂，这会儿又在叔叔面前耍威风了。”
“叔，我看你还是找老马换个岗位，翻货这事两头受气，太不好干了。”走出场房时候胖媳妇特意来到了我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说道。
二
换了工作服打算找老马谈谈，刚到办公室门口手机来电铃声响了，一看是儿子的号码，我顿时有些头大——他肯定要问我打工的事，该如何解释呢？
“儿子，打电话啥事？”犹豫片刻我还是滑动了接听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爸，你在哪里？”儿子的口气很冷淡，我似乎闻到了一股火药味。
“哦，正在跑步呢，在公园。”为了装的像一些，我还特意用大口喘息来迷惑他。
“别给我装，我都知道了。”
“哦……哈哈，你知道了？”我打着哈哈笑笑，又佯装轻松地说道，“说是上班，其实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这会儿已经下班了……”
“你马上把工作辞了，晚上回家再说。”儿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显然是不给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没有去找老马，看来调换岗位已经没必要了，儿子那一关首先过不去，我的打工计划大概率该就此结束了。
回到家还没有坐稳，媳妇就端来了牛奶鸡蛋，我边吃边听她讲述昨晚的经过。据说我走后不到一个小时儿子就回来了，媳妇见无法隐瞒，便一五一十地说了我打工的事。儿子当时就暴跳如雷，立马要开车去快递公司找我，说无论如何也要把我给弄回来……媳妇说她好不容易才把儿子给安抚下来，睡觉快到凌晨三点了，儿子一支接一支抽烟，把剩余半瓶酒也喝完了，一大早还是按耐不住又给我打了电话。
虽然晚上一眼未合，可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浑身酸疼连翻身都很困难，伸展了四肢就那样躺着，脑海里总是三天来的点点滴滴。难道我真的是老了吗，那些装卸工干起活来就像一台动力十足的机器，与他们相比我的工作轻松了太多太多，可我居然累成了这样。还有那几个小媳妇，她们的工作并不比我轻松，都已经坚持了一年多，最长的超过了三年，一股老之已至的悲凉感袭上了心头……大概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醒了，吃完媳妇留下的午饭就去了店里。媳妇一见面就埋怨我，说为啥不多睡一会，在她的坚持下不得不又在店里的小床上躺了下来。
刚躺下不到二十分钟就来生意了，因为是很熟悉的老顾客，看我满眼的红血丝，知道我没有休息好，很体贴地放下手机就走了，说不着急抽空修好就行。
有了生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能睡的住，于是便开始了工作。一边干活一边和媳妇聊天，商量着晚上怎么说服儿子答应我继续去打工。两人正说着，媳妇瞄了眼手机，突然兴奋地喊了声：快看，有个好消息！
三
接过媳妇递来的手机，我看到了一则来自小区网格的消息——社区现面向社会招聘公益性岗位工作人员2名。要求：具有本市城镇户口，名下无工商注册信息，品行端正，爱岗敬业，男女不限。待遇：每月2120元，缴纳四险（养老、医疗、大病、工伤、失业），有意者请到社区一楼便民服务大厅报名。
“切！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
“咋？这还不好吗？”
“两千二百多块钱，你就满足了？”见媳妇一脸兴奋的样子，我白了她一眼，继续干着手中的活。
“谁说两千多？你看看。”媳妇又把手机拿到我眼前，用手指着说道，“人家还给你交养老，医疗还有大病，工伤和失业保险呢，这些加起来不比你快递公司强多了！”
“我在快递公司干还能兼顾店里的生意，在社区上班店里的生意怎么办？”
“把店盘了，守了这么多年的店，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也该轻松一下了。社区上班虽然收入低，但是人家是正常上下班，还有双休日，逢年过节都休息，熬几年退休算了。”
“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舍不得把店给盘了……”
见无法说服我，媳妇又给儿子打电话说了情况。儿子赞同他妈的意见，并再三叮嘱快递公司绝对不能再去，否则他就跟我翻脸。
一家三人有两个人意见统一，我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了。放下手中的活打算去社区报名，一看时间都十二点多了，只好等下午上班再去。
修完手机躺在床上休息，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媳妇又说话了。她说社区近两年没有招过公益岗了，现在就业压力这么大，好多高校毕业生都找不到工作，这两个岗位狼多肉少，估计竞争肯定很激烈，要不要托关系找找门路。我说何必呢，不就是个公益岗吗，两千多块钱的工资也就我们能看在眼里，别说得那么玄乎。
媳妇对我的说法不以为然，她硬是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让我想想有没有可靠的关系给社区领导打声招呼。看她对这个公益岗势在必得的样子，我只好在脑海里搜索着……说实话，这件事太有些为难我了。近二十年来经营这间小店，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因为没有大的发展，身份地位和财力所限，一直融不进上流社会的圈子。倒是有几个同学和战友在政府部门工作，也只是点头之交，找他们办事实在是张不开口。
“咦？你找找苏局长，他可是你的发小，这事儿他肯定能说得上话。”我正在苦思冥想，媳妇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