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家的早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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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点苍

医院附近有家必胜客，最近每天上午早餐时段必定光顾。

说也奇怪，作为一个地道的云南人，却不喜欢吃米线。从十几岁开始，早晨就是咖啡面包煎蛋，一吃就吃了二十几年，连带现在女儿也不会吃米线，在家里早餐永远都是面包牛奶水果。

来必胜客吃早餐，一是因为喜欢它的各式咖啡，早餐时段又可以续杯，非常适合我这种久坐不去的客人。二来因为清静，上午的必胜客门庭冷落，多数都市人忙于工作，只有我这种不上班的人才有闲情跑到必胜客来正襟危坐地吃早餐喝咖啡。

每天上午从酒店去医院，到达病房时，病房里的病人和陪护们都已醒来，医生护士开始忙着查房，清洁工在打扫卫生，楼道里全是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家属。

料理好我家先生的洗涮和吃喝拉撒，医生查过房，护士换药打针之后，病房里开始了一天最安静的时段。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安静地守着病房里的电视机看电视剧。

我不看电视剧，可以出来溜达溜达。跑到附近的必胜客，点一份喜欢的早餐，配上咖啡，吃完早餐，摸出我的华为M3和罗技蓝牙键盘K380，开始写这一天的第一份稿子。

这家必胜客位于昆明市中心的十字路口。若是午餐和晚餐时段，这里门庭若市，坐无虚席，但在上午和下午时段，却显得很冷静。

这样正合了我的意，只要在这样的时段走进来，街市里的喧嚣繁华就被厚厚的落地玻璃门窗阻隔掉大半。往窗边一坐，看晨光照在人行道上那些黄色的便民自行车上，看路人匆匆往来，自有一份闹中取静的惬意。

吃过早餐，一面喝咖啡一面写稿子。

必胜客的妹妹总是很贴子，不用你主动要求，她们总是在你将一杯咖啡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又静悄悄地给你续上另一杯。我想也许她们见惯了像我这样点一杯咖啡一个简餐，然后埋头做事的人，所以总能洞悉客人的咖啡什么时候喝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需要再续一杯。

喝咖啡被我家先生戏称为文艺青年的调调。我不否认，也不否认我是个喜欢仪式感的人。看书泡茶，写作则喝咖啡。时间久了，就有瘾，一天不喝，就总感觉没有睡醒，连大脑都不清醒。

我每天上午大部分时候是这么过的，用有仪式感的早餐来开启一天的写作时光。我的样子很像个作家，但我其实是个假作家。

有时我想，假如现在的我也像大部分的同龄女性那样忙于生计、工作、家庭，为生存奔波，为生活所累，还会不会有闲情这样一面喝咖啡一面写东西？

我想应该不会写吧！就算仍然保持了对文学和写作的那份热情，也没有时间去整理思绪，然后再花时间进行记录。

身边有些朋友，相当有才情，爱读会写，可是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就不怎么写了。有时问她们为什么不写，都说太忙。

三四十岁的女性，若在职场，通常已经是技术骨干或是中高层管理人员。每天上班要应付繁忙的工作，下了班还要继续学习充电，有家庭的人还要忙着照顾家庭和孩子，所以，还会有几个中年妇女有工夫进行业余写作？

从前有位领导，早年做过语文老师。有一次聊天，他说，再有才情的女人，只要一旦结婚生子，原有的才情都会变得烟消云散。

他顺带讲了这样一件事：

他早年在中学当语文老师时，遇到过一个非常有才情的女学生。小姑娘才思敏捷，才华横溢。女学生曾告诉他，她的理想是做一名诗人。作为语文老师和一名老文青，他觉得女学生的愿望极有可能实现。

可是过了很多年以后，他在街上遇到她。若不是女学生主动打招呼，他根本认不出她。

从前他教过的是一个长相清丽，气质脱俗、才情非凡的少女，再见时，站在面前的已是一名中年妇女，形容枯槁，面色腊黄。

闲聊中，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现在还写诗吗？

女学生答道，现在又忙工作又忙孩子，还有个不省心的老公，还写诗? 早就不知道诗长什么样子了!

老师听了，若有所失。站在眼前的曾经也是他的得意门生呀！

因而，他才得出了那样一个结论：女人一旦结婚生子便没了才情。

听他讲这番道理时，我还未婚，也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原本就不想结婚，结果听君一席话，就更加恐婚。虽然我的才情不多，只是略有，或者说只是一个被人认为矫情的文艺女青年而已，但还是担心婚姻和家庭生活会让我变成一个庸碌的市井妇人。

可是谁又曾料想，我后来不但会结婚，还会在四十岁的时候，如此闲适地坐在必胜客里喝咖啡写文章。

闺蜜们都说，最羡慕的人就是我。人到中年，没有要操心的孩子和不省心的丈夫，也没有疲于奔命的工作，不但夫贤子孝，而且衣食无忧，又有写作这份爱好，可以任性地倾注时间和心血，而她们除去各种生存与生活的麻烦，也没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每次她们这样说的时候，我对自己的生活和处境便会倍感珍惜，自嘲前几世一定是修庙铺路，所以这一世才可以过得这样安适温暖。

闲的时候读读书，写写文章，很随心，不必读不想读的书，也不必写不想写的文章。若不读不写，我也不知道剩下来的时间该干什么？

读书写作对于我来说，就像每天早上那份鸡蛋三明治和咖啡，习惯便成自然。

至于说，女人是否结婚生子后便没有才情，变得俗不可耐，那也不过是一个失落的男语文老师的悖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