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约去祭拜心中共同的神 (小小说)
闫土走在新城大街边道上,无精打采,踽踽独行,树荫里时隐时现,手里握一根儿似棍像杈儿一样的东西,时不时举过头顶,咵~咵胡乱括打几下,震得落叶乱飞,引得路人投去不屑的眼神儿,有的嘀咕,放着那好好的路不走…敲什么敲,净搞破坏,这不…神经B么?这。
一辆出租车驰过来,日日地正跑得欢快,却嘎地一声刹住了,司机扁着脸儿勾了头从半开的车窗里喊,喂…那位老乡,我咋看着妳像我以前的一个小学同学呀?
闫土抬头,也是一惊又愕,道,哦?…妳是羊子同学么?太像妳了…妳当年是不是坐在我后面的那个羊子?如今开起出租车来喽…当上大老板了呀,真了不起哟!
羊子呲牙咧嘴儿地笑,道,谁大老板谁了不起呀?丫的…都巧要饭儿的,无非混口饭吃,硬撑着…犟活M儿呗。唉…我问老同学,妳叫什么名字…来着?妳看…我这笨脑瓜儿咋就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妳叫啥来了呢?羊子轻拍着额头说。
闫土说,贵人多忘事儿么…书本儿上早写好了的,古来以久的!我叫闫土呀…妳倒记不起来了?
羊子又眯眼儿笑,道,咋记不起来呢?咱俩都癞学生,学习又不好…常被老师揪耳朵拉讲台儿上站…一站大半天,全班示众…老记着哩…忽到嘴边儿,这不,就…就给整懵β了。唉…闫土同学,妳现…在哪儿贵干?
闫土木着脸儿说,贵干个几∞…贵,立马就要成个沿街儿乞讨的叫花子了。
羊子止住调侃,稳住神色说,我记得咱不上学之后,妳回村…不是一直在田里种西瓜吗?
闫土回道,是种西瓜…那是扩租人家迅哥儿家的地,好在迅哥儿的家人大方又体面,在燕大当教授又是博导,收入巨高,也不咋计较咱这点儿租金…只为不荒芜着,都有二十来年冇回来收承包款了。我也就不咋种了。
那妳…咋又不种了呢?不正种得好好哩么?羊子探询着问。
闫土揪眉,道,说来话长…那种西瓜也一兜工夫,贪黑扒早儿得老看守着…那猹老多,一波一波儿…撵不退,都泛滥成灾了,又不能捕S…那是果家名文规定的一级稀有保守动物,伤不得…妳懂的。好不容易西瓜结成了,拉运城里来卖,又得遭一群猹儿祸害…连个出卖的地方都冇…到处哄赶,忙一季儿弄到底儿也挣不了几个P钱;遇着大雨季…看着好好的大西瓜,都淋浆疱了…胖酸烂气道,就x本儿全无了,算白忙活一场…改种粮食作物吧,辛辛苦苦多收了三五斗,看似丰收了,就是卖不上价儿…工钱不说,连化肥种子和雇人机械耕种、收割的费用都抵不上,我一咬牙,连地也不种了…。
那…妳干啥?
也来城里送外卖…饿了么嘀嘀到和米团什么的…啥都干。
送外卖…也受张结,还行吧?
行…个P!慢一点儿…吃货投诉、雇主扣钱;懒了…少跑路,干吃面儿…不挣钱,房租电费催得团团转;跑哩快、闯红灯,逮住罚K…说来可叹,干这一行…老难呀?闫土说着,又不忿地挥棒子敲了一下头顶上的枝叶,片片碎叶儿应声飘落。
羊子附和,道,下层草根儿…干哪一行儿容易呀…恰卖X容易,可青楼与烟花柳巷里又不要咱这一号货。唉…老同学,那妳…送外卖的车儿哩?保不准…妳今儿休了不成?
闫土苦笑道,哂…打S我,我也不敢休…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咱挣钱开锅哩…。
那妳…咋地蹦儿着呢?
…我的车儿…又被扣啦!
怎么会这样儿呢?羊子不解地问。
管路的大檐儿…说我跑得快,飞疯似的闯红灯…这送外卖的都时间拤着哩,慢喽能行么?只得拼S拉M往前冲着赶…又说什么,我车子无车牌儿,属三无车儿,还说什么我常不戴头盔…老早儿就瞄准我了,说要狠狠收拾我哩。
哪眼下…妳咋处理?
他们说千而八百…下不来台儿,我正要寻熟人儿借着磨转哩。闫土答。
那…妳平时,挣的呢?
昨天才给家里老娘打回去一千多…今儿就摊上了这倒霉事儿…唉,急得我团团转,只想撞树撞墙…我冇法儿说呀。
羊子跳下来,一把拉住闫土,说,妳千万得想开…千万莫干傻事莫寻短见,要知道世间最最宝贵的是人的生M,且仅且只有这么一次行程。妳看老同学…咱只顾说话儿哩,我倒忘了让妳上车坐坐喽…快上车快上车,上车我带妳一会儿…咱共同想办法儿,冇过不去的火馅山。
闫土拧性,拗着后退,拉都拉不上车,说,我不上…我给不起妳车钱儿。
嗨…看妳说哪儿去啦?谁让咱是老同学…友谊重于金山银山,做人怎能光往那七孙儿钱眼儿里钻呀…那活着就冇啥一四啦…对不?
闫土这才随羊子上车,登车门,哐一轻声响。羊子道,我说老同学,到城里来了,妳还走行不离…拿妳的那一把钗子干什么?妳都不怕被那些管事儿的逮住…问个幺二三么?危禁物品…光惹麻烦,快扔了它罢!
不扔。
咋不扔?
这是假的、塑胶的,用于壮胆儿吓乎鬼的…。闫土窝了窝,盘握在手里,又一P股墩在车座上了。
嗨…妳还遗传有这种癖好!羊子说了,缓缓地启动了车,晃悠着,寻了一处丁字路的拐弯儿,靠边儿上徐徐停了。说,老同学…咱说揭底话,我若不是上午刚缴过月月儿的份子钱儿…给妳把车儿汇出来一点儿事儿没有,可现就落这三二百的零票儿…够弄啥用?不沾眼儿的…还得给乘客找零,再跑一半天吧…一定给妳落实。羊子轻摔着一沓子宽窄大小不一的纸币说。
闫土吸溜鼻子,揉揉眼角说,不给老同学妳添麻烦了…有妳刚才那一番体贴的话儿,我就暖心了。汇车的事儿…慌也冇用,不在这一会儿,我再去想门儿。
妳还有认识的人?
嗯,和我同来的还有两人,都咱当年的老同学。
谁?
一个孙乙巳,一个范井。妳都认识的。
噢…孙乙已么,还是咱班里好吃茴香豆又埋头S读书那个?认得以得!…那个范井同学么,他不是一向学习挺好的…听说后来还考上了公社初中…高中?他怎么也来送外卖来啦?
闫土说,是呀是呀…正是他俩儿。范井是学的不错…考大学干急考不上,连考了好多年,后来终于考上了湖西大学,又为高昂的学费烦愁着,就趁假期也来挣些紧花钱儿。至于孙乙巳么,就不好讲了,见天当天和尚撞天钟…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一冇一地挣着,瞎混日子。
孙乙巳又怎么啦?
他呀…说不来,也不好讲。不知怎么…他老神神道道的…总想学那神人仓颉造字八叉的,搞什么深入研究,还创意说什么回字有四样儿写法儿…钻来研去,那能当个饭吃?瞎胡摆调么…不是?劝他也不听,只固执己见着…。
嗬…许是读书读得…入了迷,也许是他大脑受了刺激了。那他…送外卖,还得钱么?
得个P钱儿,挣俩花仨儿…存不住,也指靠不住他的。
那妳找谁?
只有…找范井。
羊子拍手,道,妳也别找了…我看范井同学也紧张,也别让他打急抓了。
闫土眉头紧簇,不言语。
羊子说,不行…我再赶趁着多跑几趟看咋样。正要启动车,两辆巡摩驰来,顶头拦了,大檐儿伸臂立掌,道,乱停乱放…罚K一百!
羊子推辞,二位泡里S…请高抬贵手,放咱一马…就根本没熄火,正会友的…就说了几句话儿,不罚不行么?
不行。…再拖延,信不信把妳驾照扣下?
羊子冇法儿,只好检几张大点的票子抽了,递上。伸伸舌儿,又卟咂卟咂了几下嘴儿。那二巡旋即又往别处去了。
闫土红着脸儿,说,又给妳添麻烦了。弓了腰身儿要下身。
羊子拦了,不让下,说,司空见惯…都不是罚了百而八十回了,可以说都免疫了。老同学难得一见,咋说…也得谈谈知心话儿呀!
闫土苦笑,道,我本想着…。
想着什么?
想着哪一天儿,也弄辆出租车开开…来钱儿快些,可刚才这一势子,我忽儿觉得,我等底层老百姓越发过得不如人了…连上世纪初的骆驼祥子也不如了!闫土叹息。
羊子接道,咱们不如人…我信,但千万别拿咱们的祖师爷作比较啊!咱万辈子也赶不上他老人家的水准儿呀!
谁…谁?谁是咱们的祖师爷?
就您刚才妳说的…那他可是咱们的祖师爷呀!
咱们…?
对呀?妳不是想开出租车么?
嗯。可我还没钱买呀?
…这个不要紧。只要妳想开,会有好心人无代价帮扶妳的。我这车就是那位好心人资助的!
那位好心人…是谁?
式郎。江湖上都称呼他大朗大哥!
大朗?…那…那不是东街卖炊饼的那个?连美艳的妻子都被人绿了的那个三寸丁么?
看看妳的说辞,就知妳没见过多大的世面。我的老同学我的兄弟哥吔,光瞎听风传…会翻船儿会闹出大笑话的!其实,真实的现状是什么呢?我这么告诉妳吧…咱这位大朗哥,为人仗义又豪爽…别老眼光看新事物,也别以貌取人,咱大朗哥声名远播,炊饼有限公司连锁店开遍九洲方圆,千年老牌子中心店就在城中最繁华的步行街开着,上下层的门庭,光鲜照人,生意可兴隆了,旗下员工不下三万,其妻老潘嫂儿,那可是人见人爱的热心肠好大嫂,美名叫金莲儿,享誉全世界,现也开着全球连锁的丽容美体五A级连锁店哩,荣任董事会主X一职,身价三十多w亿,超几个许皮带马布鞋儿,与马SK比肩,福布s榜上排行前茅,绝不在世界那几个百年隐形富豪家族之下…妳说人家有本事不?人家还欠钱花不?如今…大哥两口子乐于无代价助人,完全在于行善布道,在于化缘积德…懂么?再说大郎大哥的二弟,魁梧高大又威猛,叫式松,现任市局刑J大队大队长,跺一脚,地动山摇…谁又敢在他地盘上造次?
哦?那…找大郎大哥,能办成事儿么?
能。一准儿能成!妳还有哪位难兄难弟…都一块儿带上,咱一起找大郎大哥去!
闫土吞吞吐吐地说,那孙乙已是指不住了…他总放不下他那老学究的臭架子…估计早回乡下去了。范井同学么,我一定会拉他去的,势必…他缺这个机遇,他正需贵人相助呢!
好!就这么说定了。羊子说。
那…咱去带些什么仪礼呢?闫土挠头。
羊子摆手,说,什么也别带…人家大朗大哥家才不稀罕这些小东小西呢?风声传出去…反污了人家的一世美名。
那咱…什么时候去?
趁热打铁。就定今晚七点整吧…妳带上范井同学,咱们一块儿。不过…
我会的。又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仨儿去,不是拜大朗大哥,而是去拜谒我们的祖师爷。到时候,大朗大哥会带我们仨儿,到他的后花园的一处神龛前,净手,上香,焚纸钱,跪拜,而后还要对着祖师爷许愿。
…许愿?
对。许愿。许愿才是我们随大朗大哥所要做的重头戏。
怎么许愿?
欲心所欲么?妳心所想…就许什么,毫无遮拦。比方说,我许:祖师爷保佑,请允我像您老人家那样,搞出租车免去缴份子钱,六年能买得起两辆车,买房买车都现款不负债不借贷,有情人冇情人都无所谓,只要有一个象样的女人作妻子早成眷属即可,势必我也这么大龄了…拖延不起了;而妳呢,就对着祖师爷许:保我拉客多多收钱盆满笨满能像祖师爷那样能养活八口人的开支就行了,还想什么呢?范井同学呢,就许愿,愿祖师爷佑他也有京都户口,好考进985双一流大学堂,能顺升博士后,能像祖师爷一样住上京城四合院…至于别的,我们还祈求什么呢…嗬嗬!
哦?我会对祖师爷许愿的。范井和我都会的!
记住,大郎大哥带我们去祖师爷面前祭拜,要严肃,要庄重,要虔诚,要心口合一,要连嗑仨响头!
嗯!
还要记住一点儿,咱们拜谒祖爷爷如同朝圣神明,为神者忌,就不要在咱祖师爷面前随便叫我羊子了,要去掉子字,直呼我小羊就行了。
嗯!我和范井同学都会一一落实并好好照作的。
十月七日凌晨2点雨于苏州玉出昆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