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友广场

2019-10-06  本文已影响0人  三莫兄

温暖,是十几度的下雨天,早早回家冲个热水澡,电视机调到喜剧节目,有时也能笑几声,厨房里做饭,猫在脚边蹭你,简单的两菜一汤,软糯的大米饭,不多不少,两个人刚好吃完。 


许诺第一次见到舒望,远比舒望以为的那日要早许多。

那年夏天,她考上故乡成都的大学,出了门沿着望江河畔一直向前走,穿过人来人往的九眼桥,就是学校少有人走的南门。

进了校门,几栋陈年红瓦的旧房,旁边全是上百年的梧桐树。秋天的时候,漫天黄叶飞舞。北门则是池塘,有小孩咿咿学语,等着看荷花次第开放。

她自诩是本地人,只提了日常用品,装在一个黑色行李袋里,单手甩在肩后,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毫不介意阳光凶猛。

一辆黑色山地车猛然在她身边停下,清瘦英俊的少年,戴着一顶棒球帽,用标准的普通话问她:“同学你好,请问望江路怎么走?”

许诺抬起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然后是剑一样的眉,挺拔的鼻,她摘下耳机,习惯性地用成都话给他指路。他笑着对她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少年的白色T恤被风吹得鼓起,道路两旁的梧桐枝繁叶茂。


后来有个晴天,她经过那排老旧的音乐教室,听到有人用钢琴在弹周杰伦的《晴天》。许诺停下来,四处张望,才找到声音的来源。她搬来石头,脚踩在上面,透过斑驳的旧窗户,教室里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黑色毛衣,戴着黑色棒球帽,背对着坐在钢琴前,琴声如诉。

她躲在梧桐树下偷偷的等着少年,从下午三点一直等到黄昏日落,再等到天边星光出现,终于等到少年走出教室。她想鼓起勇气走到少年的面前,对他说:你弹得真好,我也喜欢周杰伦,我也喜欢晴天。

那晚月色冷冷,可最后她只是抬起头,借着黄昏的路灯看了他一眼。


再后来学院之间打篮球比赛,许诺所在的电子学院争气,杀入了总决赛。

电子学院女生少,许诺被拉去场上翻记分牌。也是少有的好天气,她抬眼,就看到站在篮球架下喝水的英俊少年,戴着黑色的护腕,表情沉着冷静。

等裁判吹了开始,他高高地跃起,带球过人。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拿下两分。他回过头和队友击掌,蓝天白云下,少年意气风发。

想起他弹钢琴的样子,那样好看的一双手,拿手术刀也恰恰好。她涨红了一张脸,手忙脚乱地翻记分牌。

一场篮球赛下来,人群散去,许诺和另外几个工作人员留下来打扫球场,夕阳西下,运动场上满地狼藉。许诺弯腰把垃圾一样一样捡起来,累得满头大汗,忽然前方一道阴影投下,抬起头就看到他。

舒望帮她们倒垃圾,扛了一箱饮料回来,发给大家,他认真地给每一位后勤人员鞠躬,说:“辛苦了。”舒望给许诺的那一瓶是冰红茶,被许诺放在书桌前,舍不得喝。

从此以后许多年,许诺都只喝冰红茶。

许诺趴在桌子上,在日记本上翻来覆去地写他的名字:舒望,舒望,舒望。室友探身过来,然后撇撇嘴:“哈,舒望,又是舒望。”室友伸手戳许诺的脑袋:“知不知道我们学校临床医学的分有多高?他干吗放着清华北大不上来学医?干吗千里迢迢从上海来我们西部大开发?”

“他有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小姑娘高考落榜只能读二本,他就跟着来了成都。学医也是,因为她身体不好,他要照顾她。”

“许诺,别想了,人家七年呢,你一生能有几个七年?”

大三那年的暑假,他没有回上海,而是留在医院里实习。许诺便借口要准备托福考试,赖在学生寝室不肯走。

学校咖啡馆放露天电影,夏夜多蚊虫,电影还没开始,晚霞落在湖面上,有着不动声色的美。

许诺在人群里看到舒望,他正侧过头和身边的人说话。察觉到她的目光,望过来,看到是她,他笑起来,叫她的名字:“许诺。”

那一刻,她竟然忍不住热泪盈眶,只为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只为他的一句“许诺”。这些年,偌大的学校里,统共也就见过那几面,所以每一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年冬天,周杰伦来成都开演唱会,许诺没买到票,走在望江河边,一边走一边抹眼泪。那些年感情纯粹,喜欢一句诗一首歌一个人,都能喜欢一辈子。

少年骑山地车从她身边掠过,又倒回来,迟疑地问:“许诺?”

得知她因为没有抢到门票难过,便安慰道:“我这里有两张票,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朋友一起去看吧。”

许诺惊讶,想问他怎么不自己去,又觉得两人其实没有那么熟,只好小心翼翼地接过票,要给他钱,他不肯收。

“就当是毕业礼物吧。”

他有两张票,都给了她,他让她约朋友一起看,但不包括他自己。

后来才辗转听说,他和女友分了手。女孩本科学校太差,卯足了劲申请去美国念研究生。舒望读的临床医学,没有办法出国。

年少时的情真意切,终究敌不过前途似锦。


室友问许诺:“舒望的女朋友你见过吗?”许诺想了想:“在路上遇到过一次,穿着白色衬衫、牛仔裤,个子小小的,没有化妆,他牵着她的手过马路。”

室友一针见血:“听说不好看。”许诺没有接话,从他那里学来的优点,尊重每一个人,不评价人的好坏美丑,不说任何人的是非功过。

在饭桌上也听别人提到过舒望的女朋友,她装成满不在乎,可是直至今日,对方穿什么颜色的运动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但是她不嫉妒,岂止不嫉妒,甚至都没有遗憾和不甘心。

演唱会那天,她一个人赴约,穿黑色毛衣,戴黑色棒球帽。全场尖叫声此起彼伏,荧光棒亮成粉色珊瑚海。不再年轻的歌手走上舞台,还没开口,已经有人哭出泪来。

她打电话给他,男生接起来,客气而礼貌:“你好。”她不说话,举着手机,和他隔着漫长的信号,听完了一首《晴天》。其实不是不知道,周围那么吵,他根本听不真切。

可是啊,他的难过她没有办法替他承受半点,她的快乐,希望能分给他许多。

挂断电话的时候,他微笑着说:“谢谢。”

奇怪的是,演唱会以后,许诺再在校园里遇到他,他只是疏离地点点头,比刚刚相识的时候还要冷淡许多。室友说:“早就跟你说了,没可能的。不过舒望这点我觉得很好,从来不和女生暧昧,时间久了,你自然就忘了。”

许诺欲言又止,没有说出口的是,她不想忘,非但不想忘,还想记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幸运,遇见一个舒望。


他离开成都回上海的前一天夜里,她穿着刚刚买的白色蓬蓬裙,踩着亮晶晶的高跟鞋,睫毛刷了一遍又一遍,准备去找他。但明明知道这些是无用的。

还是那排音乐教室,听说毕业以后就要拆迁了。六月盛夏,蝉鸣声歇斯底里,梧桐树下的长灯一盏一盏亮起,红色的灯笼落在粼粼的水上,不知道池中是否真的有鲤鱼。

她踩在石头上,踮起脚,透过有裂痕的窗户看到他的背影。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弹钢琴。

好久好久以后,舒望推开门,看到坐在月光下的许诺,身边应该是一棵樱花树,不过花瓣早已凋零。

“你……”

“我等你很久了。”她说。

男生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迅速开口:“对不起,我……”

她神色凄切,眼眶里有泪闪动,她说:“你总会重新开始的。”

他轻声说:“但不是现在。”

等一朵花开,等红灯变绿,等下一年的春天,等飞机起飞和降落,等球落入篮框的一刹那,等他弯起眼睛笑,等他叫她的名字,等他出现在七十亿的人群中。

等晴天,等阴天,等雨天,等明天。

等一个再也不会出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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