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风3

华山一家，在生产队时总有那么不如人的感觉。老婆翠兰，人长得矮小，身体病殃殃的，干活时比不过那些生龙活虎的女人，工分只能打八折。他们一连生了四个女孩，后来硬被送去结扎，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儿子了，他们就更感觉在村里抬不起头来。谁知，几年后，翠兰又怀上了，最终生下了个小子，华山终于可以抬头挺胸了。分田到户，华山家的优势渐渐显露出来，大女儿锦美已经十六岁了，插秧割稻速度远远超过翠兰。二女儿三女儿也已经十三四岁，放学时来地里干活也不输翠兰。

“那我来问锦美，”秀云道，”锦绣、锦妹还在上学，你爸爸不让你上学你觉得偏心吗？”锦美和翠兰同时抬起身。比翠兰高出一头的锦美，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身高似华山，骨气像翠兰。她露出洁白的牙齿，道：“我是老大，妹妹她们还小，这很正常啊。”“真是个懂事的姑娘。”德润不由赞叹道，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正义。“好了好了，不要拿孩子们开玩笑。”翠兰说完，又弯下腰挥舞起了镰刀。

稻子割到一大半，德润和正义放下了镰刀，放下麻绳，捆扎稻把，准备往回运。秀云喊道：“正义，你身子骨嫩，少挑一点。”

华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了一辆板车，他正把稻把一捆捆地码在车上。他用力抽紧绳子，说道：“舍不得孩子挑重担，又舍不得花钱买板车，啧啧啧！”

是啊，看看周边，已经有好几家买了板车，拖稻把，既多又快还省力。秀云跟德润提过，德润说，多挑几担就是多花点力气，力气又不需要花钱。提到钱，秀云确实无话可说，两个大小伙子拄在眼前，是得精打细算。

收割完两块田，天已擦黑。华山一家早已收工，秀云一家三口收拾了水壶镰刀，挑着最后一担，往回走。回到门场，卸下担子，把稻把磊上堆，就等吃好晚饭，连夜把稻子打出来。

家里堂屋的电灯烁亮，小雅已把粥盛好，放在八仙桌上，等他们吃晚饭。秀云把镰刀挂在屋檐下的钩子上，说：“啊呀，我家姑娘太能干了，不仅帮我们煮好饭，还盛上了桌。”十一岁的小雅近阶段不知怎么突然开了窍，从来没有烧过火的她有一天放学归来，见家中无人，锅里的米和水已经放好，她大着胆子去锅灶下学着妈妈的样子，团起一把稻草放在锅塘口，插了两根火柴终于把草点着，用火叉塞进去，最终终于把锅烧开。正义回来时见锅盖正被沸腾的米汤顶起，米汤噗噗地冒了出来。他一把掀开锅盖，往锅里加了点凉水，小雅从锅灶后面慢慢走了出来，浑身草屑，脸上沾满锅灰。

秀云从碗橱里拿出早上烙的酥头令，除了加班的正礼，一家人团坐在桌边吃起了晚饭。扒拉了两口，秀云起身，说：“我得去看看，打稻机到哪家了。”村里一共只有四台打稻机，三十多户人家得轮流着用，那就要排队，排得早的人家早结束早休息，排得晚先休息后打稻，就怕排得不早不晚的，一夜都休息不了。

快要吃完晚饭时，正礼回来了。一回家就带来了好消息，说是厂里要放三天农忙假。村子南面还有几亩地没有收割，正礼放假了又多了个劳力。正说着，秀云端着空碗回来了，说：“我们得做好准备了，三爷家后面就是我们家，大概个把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