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有故事的人》21 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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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伤口愈合得很快，拆线以后就不需要专门的护士清洁了。我也松了一口气，不要每天等了，感觉自由了很多。

每天两次我太太帮我擦除疤凝胶，出门涂防晒霜。有时我直接贴块纱布盖住鼻子，让人看不出来藏着什么。有了伤口的加持，我的腰杆子也硬气了很多。一直想从楼下邻居的储藏间打一个洞到地下室，把铜管子代替铅管。这是最简捷的方法，并且是目前唯一的方法。一直不敢提出来，就是怕被拒绝，一旦遭拒，我的水管装修就会陷入僵局。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个事情给解决了。我去楼下的时候，专门贴上了纱布，那家的女主人听到我的动静，就出来问我的情况，她的五个孩子也都跟了过来，一楼的老太太在她家说话，也过来了。大家都围着我，问我伤得怎么样？我就面对着所有人说了一下经过。他们都对我表示同情。我把握好时机就向她提出了这个要求。看在伤口的份上，她就答应了。一天我用电钻钻洞，楼下老太太敲天花板表示抗议。按说是我理亏，我反而下楼去敲她的门，问她为什么敲天花板。这都是伤口给我的胆气。看到我这么理直气壮，还带着新鲜的伤疤。就好言好语地说今天是节日，不能制造噪音。还询问我怎么受伤的，嘱咐我要好好休息，注意安全。我现在在邻里之间也是横着走了，一扫以前的屏声敛气，没想到带来这个意外之喜。

歇了两个多星期，发现我得了一种病———痊愈焦虑症。尤其是后来愈发明显。这十几天来，过着帝王般的生活。早上自然醒，早餐是专门为嘴巴受伤病人准备的软软的水煎蛋。吃完早餐又可以睡个回笼觉。在放直身体伸开双腿的一霎那，心中会有莫名的喜悦。不需要想工作，大白天躺着没有人河东狮吼，还那么的理直气壮。霎那之间感到生活的美好。躺累了就写点儿东西，睏了就睡，没人敢有异议。中午饭上桌了，我才姗姗来迟。碗里的菜也是最高级的东西，好咬，易消化。平时常在我碗里出现的骨头等硬的东西，都到了我太太的碗里。饭后水果也是精华，有削皮切块的苹果，桃，梨等。切剩的苹果芯、梨芯再也于我无缘，都去了我太太那里。吃过饭，碗一推，尽量能吃药就吃药，不太痛也要吃个止痛药，以显示还很严重。然后，又回到床上，尽量躺成一个大字，听到有人来，就换成一个难受的姿势。后来，在床上干脆翘着二郎腿，有一次我太太经过，我没有及时放下来，被她发现。说：“看不出来你受伤，好像比以前还健康”。我赶紧收敛一下。洗澡的时候，有人帮我洗头。虽然没有理发店里专门的设备，但也能就地取材。放一个小板凳在浴缸外面，我坐着小板凳，把头放到浴缸边上。就有人帮忙挤洗发水，冲水，重复两到三次。还附加简易的头部按摩。缺点是板凳太低，角度有点儿大，需要把头使劲往下压。脖子会有点儿不舒服。可是不用自己动手，那点儿不舒服也可以忽略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总有人问喝不喝水，只要问，我哪怕不渴也要喝，总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吧。上厕所还有人帮忙开灯，真是一片光明。早上起来，不需要自己洗脸，有人用纱布蘸着清洁水擦脸。鼻子那里擦得更是小心翼翼，每次擦完都感觉耳聪目明，神清气爽，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偶尔不小心说点儿硬气的话，也没有人跟我一般见识。还可以支使人，递给我一瓶水，拿张面纸什么的，这些都是以前不怎么会说的话，现在已经说得很遛了。后来突然发觉，我越来越像个正常人，这种日子快要结束了。马上就要被打回原形，那些作威作福的好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要回到以前的样子，怎么能不让人焦虑呢？

8月12号我硬着头皮开工，我太太还点了一点儿檀香，说去去晦气。我看到那个切割机心里就有一点儿沉重，有点儿发怵，心想能不用就不用吧。我先做一些不太危险的活儿，就先接水管。地面的木板上有一片血迹，梯子的腿上也有一些，我不去擦它，故意让自己习惯。两只手套蘸满了血，我先放在一边，过几天再用。每走一步都感觉是踏着自己的鲜血在前进。我也终于接着干那个让我受伤的木樑，投入万分的小心。对于留下的那些阴影，没办法躲避，只能慢慢地消磨。

刚从医院回家的时候，我太太对着孩子们说：“以后爸爸就是有故事的人了” 。我不解。她说伤疤就是故事，并且可以随便给人家编故事了。我明白了，也突然释然了，我找了这么多理由来安慰自己，只有这句话让我想开了。有了伤疤，就成了有故事的人。我可以对别人说在海里和鲨鱼大战过三百回合。可以说跳伞被飞机翅膀刮了一下。可以说是见义勇为，也可以说英雄救美。总之，可上九天、可下五洋，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到这里，突然想到我应该用《成了有故事的人》写点儿东西吧？我就躺在床上写了这个题目。故事就正式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