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何去何从
比五百年前再早一点的时候,第一次种族战争还没有爆发之前,白近水和陈梵语都还只是长青门中最普通的小修士,每日跟在大师兄林宏瑜身后四处裹乱,日子过得倒是潇洒快活。
陈梵语擅长音律,曾在山涧即兴赋曲一首,说是作为三人友谊的见证,只可以后来三人各奔东西,友谊是不复存在,只有这支曲子留了下来。
如今听着外面传来的熟悉的曲调,白近水难免失神了一下,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来。
陈梵语当时年纪还小,成天跟在她身后当个小跟班,倒是她自己见天的奇思妙想到处乱跑惹出了不少麻烦。林宏瑜年纪大性格沉稳又脾气好,总是会帮她们收拾好遗留下来的烂摊子。
那段时间可以称得上是她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不曾像前一世一样卧病在床,也不如之后的日子颠沛流离。
然而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是因为其并不长久。
唇上还残留着白近水手指的气息,柏询忍不住觉得有些别扭——原谅他两世加起来四十多岁到现在还是纯情小处男一个,别说女朋友了,认识的女性朋友加起来都没几个,为数不多的几次近距离接触还是当年卧底时接触到的几个女毒/贩,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所以这么和一个正常——姑且算是正常的女性近距离接触,算是头一回难得的体验。
然后一想到这个人是自己往前不知道多少代的老祖宗,心里就更别扭了。只能把心思都放在外界的声音上,这一听却从中觉出几分熟悉的感觉。
外面是谁,为什么在这儿吹曲子,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柏询心里一瞬间转过好几个念头,但是也不敢说话,他的掩息术还不是十分到家,担心自己乱动泄露了气息,只能用眼神示意,希望白近水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你觉得很熟悉也不奇怪,这支曲子本来是陈梵语在一次聚会的时候即兴创作的。音律这种东西嘛,有时候即兴总能出些好点子,于是后来我们对它进行了修改,加入清心宁神的咒术,作为清心调广为流传。到现在很多修士学院在学生打坐时都会放清心调,不过原曲就只有陈梵语还记得了。”
柏询本来也不指望白近水能心有灵犀明白自己的意思,却没想到白近水的声音直接在自己脑海里响了起来,还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她有读心术不成?这不可能啊,现代科学和法术都没有听说过在这方面有什么突破。
不过也不是那么不可能,柏询的内心小小的动摇了一下,毕竟自从他醒来之后就觉得自己的认知在被一度刷新着。
“你想的太大声了,我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啊。”
柏询感觉这次脑海里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笑意,刚想在心里吐槽,因为那句想得太大声又给憋了回去。
“你体内有我内丹的一部分,算是在咱们两个人之间建立了一条灵力通路,因为我的实力远高于你,所以才能这样与你沟通,并且能够知道你内心所想。不过你并不用担心,我没有窥探人隐私的意思,平时我会屏蔽掉你的信息,如果你想要与我沟通,可以在脑海里呼唤我,就跟你们现在所用的通讯元件效果类似。”
不同的是这是一个专用线路,自带加密效果,无法监听无法破解,是个在人眼皮子底下搞情报交易的好技能。
脑海里的声音又顿了顿,“之前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这次抱歉没有征得你的同意,之后我会先征求你的同意再开启的。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在脑海里想出来即可。”
嘴上说着抱歉,其实该做的都做了。柏询现在算是有点摸到了这位老祖宗的套路,表面温文儒雅客客气气,实际上也是个常居高位说一不二的主儿。
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就是砧板上的咸鱼一只,没有什么发言权。好歹人家态度一直很好,自己短时间也断不开这联系。不过这话柏询也不敢当面说,只敢心里想一想,却没发现白近水的嘴角略微小幅度地翘了一下。
“你要学会控制你的思想,把想说的内容传递给我,其他的东西隐藏起来。”
控制思想,说的容易,倒是指导一下这么控制啊。
柏询在内心里吐槽,但还是在脑海里试探地问道,“外面……是陈院长?”
“不像,陈梵语弹的比这好听多了。外面这弹的就像临时学习了一个月被赶鸭子上架——嘶,居然还错了几个音。”
柏询从白近水的声音里听出了浓浓的嫌弃。
“这气息像捅你一刀的小胖子陈成。”
白近水在这里也用上了柏询平日里给陈成起的外号,虽然真正的去掉了伪装的陈成并不胖,还有八块腹肌,毕竟他是军部的人,日常训练强度很大,怎么也胖不起来。
“老祖宗,咱能别再提捅刀这件事了行吗。我现在还觉得心口有点儿疼,”
柏询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在山里被埋了几百年了,怎么对现在社会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就算看过我的记忆,也不会适应的这么好啊。”
“别叫我老祖宗了,叫我的名字就好,白近水或者近水都可以。”
柏询看见白近水冲他挑了下眉,“你以为我这几百年都是睡过去的?”
“不是吗?”
“不全是。”白近水说,“最初的一百多年我确实没有意识,可能是死亡的冲击太大,也可能是因为和新生的妖骨融合的不够好。”
那是一段黑暗的岁月——没错,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旷和压抑,有时白近水都觉得还不如死掉的好。
“后来我逐渐的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感知到外界的一部分讯息。靠着陈梵语跟我说话才没无聊的疯掉——她时常会来,虽然她以为我只是在沉睡,但还是每次都会自言自语地对着我讲些外界的变化,带一些当下的书籍和物品,还会带点酒来。”
可惜都进了陈梵语的肚子,她只能看着,连味道都闻不着,真是可怜那。
“要不是这样,恐怕我就要每天数着山上的杂草度日了。”白近水笑道,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好了,他已经走了,把结界撤了吧,我们可以出去了。”
————————————————
“你怎么知道外面已经安全了的?”
白近水说外面安全了之后就撤掉了和柏询在意识上的链接,恢复了往常的对话模式。
柏询撤掉结界又打开洞口堆着的积雪,然后才回头问白近水这个问题。
不想这一回头却是回了个空。白近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对着一块石头出神。
“怎么了,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吗?”柏询忍不住走过去问道。
“不是石头,是障眼法。以前我和陈梵语常用这种方式来藏东西,连记号都一模一样。”白近水说,然后扭头看向柏询,“用你的剑劈一下应该能劈开。”
柏询应了一声,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个苦力,但还是兢兢业业调动灵力从左手手心的符文中召唤自己的本命剑太白。
“你还没回答上一个问题呢,你怎么知道外面已经安全了?陈成是走了,万一有其他人过来呢。”
“不会。”白近水看着柏询手里的白色骨剑,这把剑曾经断过一次,现在的是陈梵语用她的断剑重炼的,和她曾经断掉的那把一模一样。
太白也不是这把剑原先的名字,这把剑原先就没有名字,因为白近水当年觉得给一把剑取名字很蠢,又不是什么中二时期看的小说,打个架还要先摆个poss,再大喊一声‘XX剑召来’。
而且后来她一直想做统一的制式武器,最开始实验时就是用自己的剑做的模板,就更不想起什么名字了。
白近水把思绪从过去抽出来,她今日想到过去太多了些,不是什么好事,继续说道,“那首曲子里的错音是暗号,外面已经安全的意思。”
“那这个也是陈成留下的了?”柏询一剑刺向眼前的大石头,剑尖触及石头表面时荡开一圈涟漪,然后露出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东西来——
“……”
“看来是的。”柏询看着障眼法被破去之后露出来的无比熟悉的马车,嘴角抽了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