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松树
我的家乡位于大别山腹地,皖西南边陲的一座小县城。四面环山,那山巍峨耸立,绵延不绝。而山上最常见,也属最多的树种,就是松树。
松树四季常青。一棵挨着一棵,一座山连着另一座山。溪谷山巅,到处可见它的身影。风中雨里,秋霜冬雪,都不改其一派郁郁葱葱。遂松有常青不老之美誉,显宁折不弯之革命本色。陈毅的一首<青松>诗: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便能恰如其分地歌颂、表现了松树的高尚品格。不愧人们把它列为“岁寒三友”之一。
这些都是来自他人,或者说是书本上,对松树的描写与赞美。而处在大山的农村生活,尤其是我年少之时,对家乡的松树又有着不一样的自然亲切的认识。
那时松树是每日几乎都离不开的。可以说,松树全身都是“宝”。
松树的叶子,也叫松针,因形似针细。密密麻麻排列地长在松枝上。秋霜过后,枝尾老叶随着秋风飞舞,落满树下地上丛中,一层密密麻麻的金黄。每到这个时候,儿时的我们,拿着篾筐竹耙,把地上的松叶收回,最易引柴生火。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烧土灶,尤其到冬天,白雪皑皑的世界,到屋檐下抽抱些收备好回来的松叶,当做动灶热锅前极好的引火燃料。在烧饭的最后一把火,最适宜用一夹钳松针了。火力像其形状一样,柔和不猛,不至于把饭烧焦。同样有做小生意的,早餐饺子也可以用松针来做燃料。
当秋霜落叶之时,山头松针上还会“结”一种点点白白的“糖”,很甜。现在的我还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我们就觉得好吃,让甜味咂摸着嘴唇。还把松疤,就是松油聚集在树的一段,或松枝与树干连接处的带松油的树枝头,拿回来到夜晚点着,当做灯照明一样来玩。
松枝,就是松树干的分枝。在农村主要也是用来当柴烧。可以当主要烧饭的燃料来用。记得还有用来烧窑的,也就是烧泥砖泥瓦。也夹用少量成树。一般是不用,成树舍不得,当柴烧太浪费。因而烧一窑砖瓦需要很多的松枝。出窑灰烬后,会产出很多碎炭,正好用来火炉当取暖用。也就是说,炭再次燃烧,到最后化成细粉飞灰。而这种灰还可以作肥料,撒在菜地,或者田里,一点也不浪费。
算松树杆的用处最大了。长的粗且直的,可以用作屋梁、楼面支椽。甚至用来打家具,诸如板凳桌椅之类。有一年家乡来了做活计的木匠师傅,他们直接用细条松树,利用火烤压弯直接做成椅子。真的不得不佩服那个时候劳动人民的伟大智慧和生存本领。
后来,农村兴起副业,搞一点除田地庄稼之外的收入。即用松树干来培植一种中药材茯苓。松树锯一定长短的段,去皮。去皮有讲究,不是全部去除,而是间隔着去皮,就像放大的斑马线状。因为要靠这似外筋一样的皮传菌生长。松树干是茯苓菌块生长的主要也是唯一的营养来源。为了能挣十块八块的油盐钱,家里妇女和稍大些的孩子,上山头砍它回来。卖给专门收来培植茯苓的人家。也有上年岁的长辈,每年都会在秋冬季节,力所能及的搞些松树回来,来年五六月自家告乡(家乡土话,就是培植茯苓的意思),留待能挣点烟酒钱。而小家散户产出的茯苓,被收购人收购加工,从中赚些切刀工、手工费,和差价。再卖给县城专门做茯苓成品生意的,这些茯苓商人,再卖到诸如亳州这样的大型中药材集散市场,赚更多的钱。这些都是基源于一棵棵松树。
松树被砍伐后,截留在山土中的松树根,同样可以用来告乡。斩除用不上的细根,连同树干除去的皮,晒干又是很好的燃料。这种混杂剩余的松根、干皮,用来蒸煮一大锅红薯最好的。塞满灶堂,让它慢慢燃烧,不用一下一下地加柴。极省事,又不费工夫。
而松树的锯末,即可烧饭,烧灰当肥料,还可以用来作培植的菌种引子。松树的碎屑,从齿锯中一下一下扬泄下来,发出松树的香味。如果在夏天,还有松汁,粘粘的。易沾手,过一会变成黑色。看着那锯断或放倒后的松树截面上的一圈又一圈的轮纹,记载着它的生命成长和沐浴风雨的默默心事。而其中渗出的松汁,如夏天的汗,春天的泪,随着利用化尽成灰,随风而去。
还有“松菠萝”,就是松树的“果子”,也即松树的种子。起先如松叶嫩绿色,三角圆形,这时的松果好像可以卖的,曾经打来卖过,也不知道做什么用途。小时候,还把它插在一细竹枝顶末端上,然后手握竹枝用力一甩,松果被弹出老远,不知飞到那里去了。等秋冬季,果子长大成熟,裂开一爿爿一片片的,就像许多的小嘴巴一齐朝你笑开了花一样。这时其间有种子,随风飘飞,落到任意一个地方,去生长,又成长为一棵新的松树。而老了的松菠萝,捡到筐篮里,对了,拿回来又可燃烧。
这些从头到尾,松树全身都有利用价值。在那个年代,乡村家家都离不开它。它是农村人的好伙伴。靠山吃山,而松树便是重要的原料来源之一。
当然,随着生活水平渐渐提高,环境不断发展变化,退耕还林成了必然。松树做为原先生活必不可少的物质,虽然现在依然还有很少的在原始利用,而它根本的必需的作用已渐渐减淡。原先因为一棵松树,两家吵闹打架的事,再也不见了;原先屋后近处山头,被砍伐的树桩,光秃秃的景象,也是少有了。以前的松间小路,已长满杂草,到处都能看到儿时想砍到的松树了。
如今环境有了很大的变化。变得很简单。简单地除了赚钱,还是赚钱。随着忙碌的压力和流逝的岁月,那时候家乡的松树以及松树相关的生活也被淡忘。还原了它本来的自由安静。随着晚风,松涛阵阵,在楼后山峦,在无尽大山深处,苍翠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