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里飘荡着的最后一束孤魂
楔子
宫闱深处,静夜无人,忽听得一人喃喃唤语,细听时却又不太真切——
“齐哥哥……齐哥哥……”
“你……你是……”
“齐哥哥,你,你把我忘了?我是你最宠爱的妃子啊。”
“哦……你是珍儿?”
“珍儿?呵,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你的珍儿?”
“不……不不不,你不是珍儿,你刚刚明明叫朕齐哥哥,哦,你是……合欢?”
“原来,齐哥哥还记得我是合欢,那你可还曾记得这个地方?”
“这……这是在哪啊,朕明明记得,就在刚刚,朕还在朕的寝宫睡觉,怎么突然之间,就来到了这么一个人迹罕至之地,这恐怕是梦魇了,来人啊,来人!”
“你别喊了,没有人会过来救你的。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今日,我是来带你故地重游的。可惜韶华易逝,青春难在,一转眼,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
“这里是……”
“你看见那边池塘旁,那个手拿蒲扇的翩翩少女了没?”
他朝着女子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那边竟然有位女子,手持蒲扇,出落得亭亭玉立,叫人喜欢,可是细看了去,却发现——
“那……那不正是你吗?”
“第一次见到我心中的如意郎君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拿着蒲扇,一个人在池塘边抓着蜻蜓,然后……”
“然后,朕和侍卫骑马从旁边经过,不经意间看见了你贪玩的可人模样,竟然看呆了去,险些跌下了马。”
“然后我笑你看痴的模样,你竟然也同时看向了我,我竟感到有一丝脸红;那个时候情窦初开,还不知两情相悦为何物,可能诗经上说的‘氓之蚩蚩,抱布贸丝’或许就是这样的一种心动的感觉吧。”
“那个时候的你,娇俏可爱,面带羞涩地望着我,那敢看又不敢看的模样,怎能叫人不喜欢了去?”
“那个时候的我刚过及笄之年,家中上门提亲的就有不少,那些公子少爷,家父都看不上他们,我一直以为如此,我就可以不用急着被嫁出去,而是慢慢地挑选我的如意郎君。因为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家父和家母一直盼着我找个好人家,可以一辈子美满幸福,但是后来,却突然跟我说已经把我许配给了别人。你可知道那时,因为你的出现,早早地就把我的魂魄勾了去,想着你弯弯的眉毛,高高的鼻梁,俊朗的笑容,宽厚的肩膀,高大的身影,我的心里,又怎能容下别人?只是傻傻地期盼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所以,是你误会了。熹将军其实就是想把你许给朕,可那时的你并不知情……朕,那时还不是皇上,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因为锋芒太露而不懂韬光养晦,被太子视为仇敌……太子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让父皇把朕发配到了郾城,来到了这里……然后,然后在朕初到郾城,到处闲逛的时候,在池塘旁的林荫小道上,与你一见倾心。”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时家父要把我许配的人家是你……”
“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从那日与你在池塘边相见后,朕就派人问遍了整个郾城,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是熹将军的女儿。”
“是啊,家父是边关的将军,驻扎的营地离郾城不足一百里。哥哥们随家父常年驻扎在关外,只留下我和家母还有老祖母在郾城的宅子里住着。”
“那时朕还没有娶亲,便想自作主张,先去了你家府上提亲,然后才写了文书送往京城,请求父皇的赐婚……可当时真真是冲昏了头,父皇怎会允许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与手握重兵的将门有联姻的想法?”
“可……可这些我竟不知?”
“你当然不知,那天我上门提亲时,你陪你的老祖母去了城外的山隐寺吃斋,主持留宿了你们,而你母亲允氏见朕上门提亲,不敢怠慢,就立刻送了消息给了熹将军,让他连夜赶了回来……”
“可后来,为什么我并没有等来先皇的赐婚!我等来的却是什么,是先皇为你和皇后王氏的赐婚!”
“你别激动,听朕把话说完……熹将军听完朕的一番话,连忙派人抄小路截住了朕派过去送文书的人,又怕太子对驿站有所监视,只好调换了朕要向你提亲的文书,换成了朕向父皇请求赐婚的文书……是朕,有愧于你啊。”
“那……为什么要瞒着我?”
“朕并没有刻意隐瞒,后来是你自己听说熹将军要把你许配出去,才私自跑去的军营,朕才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你。至于王氏的赐婚,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朕的文书送到了京城父皇手中,王家虽说是三朝旧臣,可早都已经衰败下去,父皇从未想过要重用朕,哪里肯轻易叫朕借联姻之手,扩大朕的势力。不过是看在朕是皇子的份上,给了朕这么一个不失体面但却毫无用处的赐婚!”
“就是因为我与你的一面之缘,才对你一片痴心,哪里肯让家父把我随便嫁与别人,所以才赌气去了军营,借以逃避家中踩烂门槛的求亲之人,齐哥哥,你应该要懂我这片苦心!并不是我负了你,而是你负了我。”
“但在军营一起度过的时光,你不快乐吗?”
“当然,那确实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我没想到,竟然能在军营之中,再次见到你。家父和哥哥们都对你礼让三分,你让我叫你齐哥哥,你教我射箭御马,教我下棋吹笛……你骑马拉弓的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以为此生你就是我一人的齐哥哥,谁知道……谁知道你竟然是先皇庶出的皇子嘉齐!身份尊卑,让你我如隔天堑,你不再是我一人的齐哥哥了,不再是了……”
“够了,不要再叫朕齐哥哥,朕是一国之首,望虢的天子,不是你的齐哥哥。”
“可是,在成为天子之前,在成为别的女人的夫君之前,你就是我的齐哥哥啊,草原上,你我私定终身,还有那颗合欢树,你难道不记得那棵合欢树了吗?”
“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还提它作甚,放手!”
“瞧瞧,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因为我名合欢,于是你我就选定在那颗合欢树前,跪拜天地,束带结发,结为夫妻。你就这么草率的把我迎娶了,连一个名分都没有……但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能跟心爱的人长相厮守,愉此一生,足以……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料到,你志在四方,而我的父亲,又偏偏看中了你的志气,竟然不惜赌上全家人的性命和我终身的幸福!”
“朕要不得熹将军相助,怎么能有今天这番宏图霸业!当时东宫乱党营私勾结,祸患朝政,先皇本就龙体欠安,不理朝政。而我也备受冷落,有心而无力,若不是熹将军看重朕,认为朕不过是一时失宠,只要除掉奸佞小人,必定稳坐江山,成为一代圣君;从朕被贬郾城,到最后平定东宫祸乱,登上帝位,都一心辅佐朕,还在朕一无所有之时,将你许配给朕,你怎能说是赌上了你家性命?这难道不该是你们祖上何等的荣耀吗?”
“哼,荣耀,谈何荣耀?荣耀就是委屈自己女儿,嫁于他人做妾;荣耀就是,怕自己军功太大,功高盖主,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还是被捕入狱,难逃一劫?”
“那是他咎由自取!手握重兵,又是平定叛乱之功臣,在朝中威望愈大,党羽愈丰,朕若不将他铲除,难道等着东宫叛乱重演吗?还有你,你给朕站住,朕在郾城的时候,确实钟爱于你,你跟着朕受苦,皇后王氏何尝不是一样,朕自登基之后,不是立刻册封你为熹妃,坐拥一宫,皇后有的你一样也有,朕岂曾亏待与你,又岂曾辜负过你?”
“住口!齐哥哥,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我才是啊!在你一无所有之时,与你私定终身,不求名分,束带结发,一心一意待你的人是我啊!皇后王氏固然可怜,但你和他之间并无感情,可是我不同,你曾经让我如此之深的爱上了你,你有你的天下,可你可曾知道,你就是我的全天下!可我,却要跟后宫里的一群女人勾心斗角,来抢回我丈夫的怜爱……呜……呜……我每天都要承受着与众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苦痛,还要在深深的宫门之中,每天盼望着……盼望着……盼望着你能突然想起,这宫里还有一个叫合欢的女子,是你的结发妻子,而不是什么熹妃熹娘娘!”
“你够了!来人,来人,快把熹妃拉走,朕不想再见到她,快来人!”
“你喊吧,喊破喉咙都没人会来理你的,我说了,今天就是来找你算账的,不算个清楚,又怎会罢休!”
“你这个女人,你是疯了吗……朕可是皇上,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你要……”
壹
砰的一声,嘉齐皇上被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刚才的池塘山水全都消失不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门,里面仿佛有人在哭闹。
“你仔细听,你听见什么了吗?”
“哇……哇……哇……”
“孩子!是孩子的声音!一定是珍儿,一定是珍儿临盆了,像个男孩的声音,是龙子,是龙子啊!朕得赶紧去看看,赶紧去看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你好好看看,床上躺着的是你的珍儿嘛?”
“怎么……怎么是你?珍妃了,朕的珍妃去哪了,你这个疯女人,快把朕的珍妃还给朕!”
“你好好看看,你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才是你的结发妻子,正是这个女子,给你生儿育女!”
“你胡说,熹妃在世时多年无出,又何谈为朕生儿育女?”
“呵!笑话,你当然不会知道,你怎会知道这后宫因你一人之恩宠,而引起的争斗!望虢两年,我已怀有身孕。你不顾我之感受,以一己私心,一心想迎娶右丞相之女姬氏,想借此收买右丞相,以巩固政权,坐稳江山。可你何曾知道,那姬氏知此为你软肋,跋扈后宫,忤逆皇后,知我是你身在民间之妾,夫妻旧情难以破灭,又怀上龙嗣,竟私自买通内监,每日在我饭菜里加上足量的五行草和桂枝,致使我胎死腹中,滑胎而不自知。你又何曾能体会,那种骨肉致亲的分离之痛!胚胎都已成形,是个公主,就这样因此殒命,我怎能甘心,怎能甘心!”
“你……你莫要编故事来糊弄朕,发生此等事情,朕怎会不知半点?”
“我去找过你,可你哪肯见我!那时右丞相专权你不管,右丞相之女姬氏跋扈后宫你不管,却一定要扫清当年助你打下江山、平定东宫之乱的有功之臣!家父自从辅佐你开始,哪有半点差错,你却说他好大喜功,居功自傲,散播谣言,扰乱军心,家父因此锒铛入狱,几位哥哥也被降职查看。你说,念在夫妻旧情,并不查办我这个罪臣之女,只是闭门不见,让我回宫思过。我能说些什么,我敢说些什么?”
“宫中妃子各怀鬼胎,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不光是我之性命,连同我哥哥们,还有狱中的父亲,家中的母亲和老祖母,都会罹难!世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可我,却始终天真地以为,你至始至终都是爱我的,毕竟,我是你的结发妻子……可你,没有,没有!自此以后你便冷落我,连我的宫门都未曾踏入半步!”
“你莫要因你家一家之私,来惑乱君心,朕铲除异己,是为天下苍生考虑,为天下社稷考虑,熹将军身居高位,却明知故犯,怎能不依法处置!”
“你住嘴!除了我父亲,还有户部郎中赵安,礼部侍郎陈景,武将赵安赵寰,等等,所有跟过你帮你打下江山,平定叛乱的有功之臣无一幸免,降职的降职,查办的查办,入狱的入狱,返乡的返乡,种种的一切,都说明你无丝毫的容人之心,没有君主的大度之气,嫉贤妒能,又何来任人唯贤,巩固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呢!”
“哼,一派胡言,全都是妇人之见,这等帝王之术,岂是你辈能知晓的!”
“呵,对,我不过一介妇人,可就算是一介妇人,我也知道杀害忠良,是亡国之举……”
“够了,说够了吗?朕要回宫,快送朕回宫,朕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听你这个妇人胡言乱语!”
“你不让我说,可是我偏要说。既然来到了这里,你以为你还是号令天下、高高在上的皇上吗?呵呵呵,呵呵,你醒醒吧,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小宝是怎么死的吗?”
“小宝……小宝……”
“望虢八年,我在宫中深居简出,处处小心,好不容易,才重新获得你的恩宠,再次怀上龙嗣。不过,这次我要小心多了。我熹氏一族,虽然在朝中一直被你打压,可哥哥们凭借着自己的本事,重新立下赫赫战功,才终于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有了哥哥们在朝中的势力,加上在宫中的打点,我才平安护着小宝,直到他的出生——”
“可,可小宝……不是夭折了吗?”
“原来你还记得,可自小宝出生以后,还未曾……未曾见过你一面?我的小宝……呜呜……我的小宝就这样活活被掐死了……呜呜呜呜呜……”
“你说……你说什么,掐……掐死,怎么可能,这是在朕的后宫,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可这就是事实!明明生出来还是个嚎啕大哭的婴儿,珍妃一行过来探望,就活生生地变成了个死婴,可他还是个孩子啊,他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小宝,小宝……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珍妃呢……你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里胡言乱语……呵,朕怎么还相信你的话……太医明明告诉朕是夭折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珍妃怎会如此对待朕的子嗣……”
“你自己看看,你睁大眼睛看看。”
在熹妃的寝宫,太医和稳婆接生完毕,便都已退下。突然有太监传报——
“珍妃娘娘驾到!”
“珍妃,你,你怎么来了?”
“这女人啊,生产是一生中的大事,我怕姐姐没有经验,便特地带了熟练的稳婆过来,想帮帮你,没想到已经生了啊,我瞧瞧——”
“你休要动我儿,你这个女人,萍儿,萍儿——”
“来了,奴婢在。”
“呀,生的是个皇子啊,真是恭喜姐姐,贺喜姐姐啊……”
“你看,就是现在,你看她的手,就这样一点点地伸向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宝,我的小宝……我的小宝就这样……呼完了他来到世上的最后一口气……你看那小脸,被憋得通红……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啊啊……哇哇哇……”
“珍妃娘娘,小皇子刚刚产出,尚有血光之气,恐您沾了晦气,您还是把小皇子交给奴婢吧……”
“呀,这小皇子,怎么没了动静——”
“什么……”
“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太医赶过来看小宝的时候,小宝早已没了呼吸。她甚至买通了我房里所有的接生奴婢,还打算嫁祸给了我的贴身婢女萍儿……可任凭我怎么哭喊,我都唤不会我的宝儿了,我当时恨不得,恨不得手撕了珍妃这个贱人!剪子就在旁边桌上的针线筐里,只可惜……只可惜当时我刚生产完,连把剪子拿起的力气都没有,不然,不然我绝不会让这个贱人,活到亡国!”
“你,你……你这个妖女,一定是你使用幻术制造出的幻想来迷惑朕,朕不能信你,不能信你!”
“呵,呵呵,呵呵呵呵,我是妖女,那你的珍儿是什么?她谋害我的宝儿,你竟然还说我对她不安好心,从此冷落于我,你怎能心狠到如此地步!”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明明是你刺杀珍妃在前,现在,现在又过来颠倒黑白!朕的后宫,朕的后宫从来都是一片和睦,相互扶持,怎会,怎会如此不堪?”
“我颠倒黑白,哈哈哈哈,你以为,这么多年,除了几位受宠的妃子诞下过龙嗣,为什么其他妃嫔都多年无出?那不过是因为,后宫争宠,昭容以下的妃嫔全都不得生育,一旦有人怀胎,必定会被逼着滑掉,荒诞到了如此地步,你真的觉得,你的江山,能坐的住吗?”
“妖女,妖女,珍妃救朕!珍妃救朕啊!”
“你跟我来!”
“放手,放手,你要带朕去哪?”
贰
朝阳宫外的高墙之上,立有一女子,头戴凤钗,配五朵珠花。
“事情办妥了吗?”
“回娘娘,罪人王氏已带到,听凭您的差遣。”
“叫她过来吧。”
“老实点,快过去!”
“你下去吧,任何人不可靠近。”
“遵命!”
“哼,事到如今,没想到你还这么有兴致,专程过来见我一面?”
“当然,从古至今,能上演几次废后的戏码,我怎能错过?”
“你这个阴险歹毒的女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你放心,我就是做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哦?啪啪啪——说得好,那我就在此恭候。我今天过来,只是想帮你一把,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呸!”
“就凭你,敢和我玩心计,只怕是让我赢得太轻松了些,哈哈哈。只可惜了这九珠凤簪,做工虽好,但终究是失败者的物件,我又岂会稀罕?”
“啊!”
“啪——咔吱咔吱——”
“你!你住手!这是先皇太后遗物,你竟敢如此大不敬,来人啊来人啊,快抓了这个逆女!来人啊——”
“够了,我告诉你,皇后之位迟早都是我的,你区区一个三朝旧臣之女,怎敢和我相府姬氏相提并论!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却三番五次向皇上说我的坏话,不然,我为什么非得挑这个节骨眼大费周章地来动你……”
“你,你是如何知晓?”
“这后宫之内,遍布我的眼线,上至妃嫔寝宫,下至浣衣局,尤其是你皇后的寝宫,我当然得防之又防。我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还怎么活到今天,怎么跟你斗跟宫中各妃嫔斗!”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念你是将死之人,我不妨再多说一些,也好让你死个明白!”
“你……”
“良娣是我之女无错,可却并非陛下血肉。很吃惊吧,是不是特别想告诉别人,告诉陛下。哈哈哈哈,可你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陛下了,你大可以去告诉别人,可你想过没有,就算你告诉别人,别人是会相信你这个杀人凶手,还是相信我这个可怜之人?”
“你……你……皇上待你不薄,你竟然……竟然与人私通?”
“哈哈哈哈,没错,我还顺便告诉你,与我私通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三皇子而今正是血气方刚之时,但他并不知晓,我所育之女良锑,为他之骨肉;可良锑一天天长大,出落的就越发像三皇子小时候,那鼻口眉目,竟没有一丝陛下的样子,我是天天活着提心吊胆之中,正寻思要找个借口,处理掉这孽女,可谁知,你竟自己送上了门来——”
“我……我就这样顺理成章,成了你的替罪羊是吗……所以,那日例行的皇后宴请各妃嫔,你是故意的,故意将死婴带过来,好嫁祸于我是吗?”
“不错,这确实是我最好的选择。”
“你……你怎能残忍到如此地步,呵,古有武昭仪弑女,如今又是你,如出一辙的手段,可我竟还是步了唐代王皇后的后尘……可惜,你空有武昭仪之歹毒,却没有她之雄才,你迟早会葬送在自己手中的,迟早会的!”
“那又何妨,我早已育有七皇子,我儿现已成长为人中龙凤,迟早是要抢了你家皇太子之位,你尽管好好奔赴黄泉,我会择日送他归天,与你同行!”
“你,你说什么,休要动我儿,休要动我儿,我皇后之位已经拱手让你,我儿自然不会跟你争抢太子之位,他生性憨厚,心思单纯,岂是你这等蛇蝎之女的对手,求你放他一条生路,放他一条生路!”
“你跪下也没用,该是我的东西,我一定会抢回我手,你就算给我磕头磕死在此处,也不能改变此等现实,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偏偏生在这皇家,还毫无城府……”
“你……你……”
“啊——”
“血,血……皇后,皇后,朕的皇后……爱妃朕求求你了,快救救朕的皇后!快救救她们……她们要掉下城楼了,要掉下去了,快,快拉住她们!”
“迟了,往事如过往云烟,早已消散在这浩渺大地之上,当日之时,你又何曾一星半点想过要救王氏,今日以我之力,事实已成定论,早已无能为力……”
“姬氏,姬氏自作孽不可活,可皇后,皇后是无辜的,朕不知道,朕不知道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近在咫尺的人事,拥有时不知珍惜,等到失去时方才悔恨懊恼,何来回天之术,何来回天之术!皇后王氏自知被人算计,深恐入狱之前会遭人侮辱,便提早防备,含一短剑在口中,关键之时可用来自刎,没想到,是这姬氏步步紧逼,死咬不放,还扬言要害她孩儿,若不是皇后护子心切,又怎能将这用来自刎的短剑,扑向姬氏,刺入她的喉咙,姬氏拼命挣扎,王氏又岂肯轻易放手?就在二人撕搏之际,用力不均,才从高墙之上的缝隙间掉落,一同摔下了城楼……”
“不,不要啊!不要!……这,这是真的吗,真的是朕错怪了皇后吗?”
“皇后王氏乃先皇赐婚,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是嫉妒过她,嫉妒过她的正室之位,嫉妒他和你举案齐眉,可她贤良温淑,待我情同姐妹。初入宫时,我受尽圣宠,什么奇玩珍宝,胭脂水粉,她有的我都有,她没有的我也有,可她却依旧待我如初,毫无妒忌之意。多年来执掌后宫,也是与你同心同德,以德报怨,如此之贤后,你竟会相信她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不记得了,你当时连问都没问,只是听了那姬氏一人之言,就当场做出废后之举……你,你简直让我太失望了,今日,就是老天派我来惩罚你的……”
“朕……朕……无话可说,无话可说!是朕愧对皇后,愧对皇后啊——”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你还记得当年被你逼的走投无路的太子吗?”
“太子,对,是太子,他竟然下毒谋害朕,大逆不道……等等,合欢,爱妃,你别走啊,这是哪?你快带我回去!”
“风萧萧兮水清寒,愧对吾母兮掩面还;河伯佑我兮昌四方,来生归来兮再尽孝;此生显贵兮未曾悔,祈愿转世兮但平凡;祈愿转世兮但平凡……”
“是……是谁人在唱歌?”
“在下已是鬼魂野鬼,你又是何人?”
刚刚宫中的亭台高阁已经消失不见,只见雾气弥漫之中,一条洛河缓缓向东流淌,河水之中,却立有一人,河水已经瞒过了他的胸膛,就要将他吞灭。
“小兄弟,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一心求死?河中河水湍急,一不小心,你就会没命的,快上岸,岸上安全。”
“您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决。”
“你这样一死了之,你家中父母怎么办,你怎能如此不负责任呢?”
“我……我母亲已经先我一步奔赴黄泉,我此行,正是要去寻她,好让她在黄泉路上,有人相伴……”
“傻孩子,那你父亲呢,你就这么轻易走了,伤心的岂止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地下有知,也不会同意你这样伤害自己的。”
“实不相瞒,在下也是走投无路,才只能出此下策。我父亲娶了一房宠妾,如胶似漆,恩爱无比,可那宠妾却容不下我,三番五次要取我性命。那日趁我父亲出远门,派我去祭祀社稷,路上我把丰收的谷物做成糕点带给了父亲,那宠妾却用银针诬陷我给父亲的食物有毒,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逃于此地……”
“那你,怎么不和你父亲解释?”
“解释又能怎样,宠妾诬陷我,我以死证明清白便是。况且我父亲还有其他儿子,可以替我尽孝;可如若我将实情告诉我父亲,我父亲必定会与宠妾生隙。我父亲年岁已高,好不容易得一体己人在床榻之侧嘘寒问暖,若是因我的缘故,和宠妾闹翻,我又何来尽孝一说?到那时,全都会变成我的罪过啊……”
“糊涂啊,孩子……糊涂啊……快快转身,让朕瞧瞧,让朕瞧瞧!”
“多谢您还能在我将死之际,听我说完这番肺腑之言,这番话如果不是遇见您,恐怕就要烂在我肚子里,随我一同沉入水中,死而无憾了,死而无憾了……”
“澈儿,你是朕的澈儿,是朕不好,是朕错怪你了,你快上岸,快到岸上来,朕求求你了……”
“母后,儿臣来寻您来了!”
“澈儿!啊——”
叁
“骨肉至亲分离的滋味,是不是不好受?”
“是你,就是你这个妖女,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带我见到他们垂死挣扎的场景,却又不出手相救,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造成的,你明明可以救他们的,明明可以的!为什么要把他们一一从朕的身边夺走……是你,都是你造成的……”
“你醒醒吧!以这洛河水之清凉,还洗不清你的神志,洗不清你的双耳双目吗?给我进去——”
“扑通——哗啦啦——”
“扑通——咕咚咕咚,哗啦啦——”
“你听着,把所有真正爱你的人一个一个从你身边赶走的人,是你自己!也只有你,才能伤害到那些真正爱你的人!而造成这一切的,全都是你——望虢的国君,天之骄子!都是珍妃的枕边风,让你备受蛊惑,废嫡立庶,废长立幼,做出一系列的荒唐之举!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要废掉太子的那天,朝中近百名大臣前来宫中请愿,要你收回成命,可你倒好,专门于宫门前设立刑台,只要是来抗议废掉太子的大臣,不管年岁官职,一律仗刑二十,可就是这样,前来领罚的大臣,还是络绎不绝,活活上演了一出君臣闹剧……你难道真的不知,民心所向吗?”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朕今天来,难道就是听你细数朕的过错的吗?常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何况朕是一国之主呢?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朕要统筹天下之苍生,哪里有这么多的功夫将每个人都顾及周全?难道就因为这些,朕就不配做一代圣君了吗?”
“呵,你可真会给自己找借口。”
“朕自从平定东宫祸乱以来,顺应民意,登基为皇,一直以来,可以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深怕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会毁掉先皇以及列祖列宗们开创的盛世。自古改朝换代之间,都容易出现祸事,朕唯恐在此之际,又被人夺了政权,使得天下动乱,苍生遭殃……”
“所以呢?”
“所以,你一味责怪朕,朕就算是真心想顾及后宫,也有心而无力啊,日日朝政事务繁忙,奏折又多,可以信得过的大臣屈指可数,许多事情朕不去亲力亲为,又何来你们后宫的安宁祥和呢?”
“勾心斗角,就是你说的安宁祥和吗?”
“朕敢说自登基之日以来,从未克扣过后宫众妃嫔的俸禄,吃穿用度,哪一样少过你们的,而朕为了休养生息,号召廉政,提倡节俭,都是以身作则,才换来大臣们的信任和效仿,换来朝野上下,对朕的支持!至于你说的勾心斗角,争宠之事,哪个朝代的后宫缺少过这个戏份?若朕还有余力,管管尚可,但若是朕无暇约束,那也不能归结于朕的过错。朕的三宫六院,皆是朕的皇后管辖范围,皇后帮朕打理后宫一切事务,自是皇后的责任,既然后宫出了乱子,那自是皇后无德,废她又能怎样?”
“你,你竟然是这样想的……”
“至于太子,是,朕承认,朕作为一个父亲确实是很失败的,但朕的身份不仅仅只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而且是全天下人所指望的君主!从朕成为皇上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朕再也不可能体会到民间夫妻执子之手的平淡快乐,再也不能享受膝下承欢的天伦之乐,朕顾不了自己的小家,处处都要为天下社稷考虑啊!澈儿,确实是朕对不起他。可是以他仁厚的性格,要怎么在这险恶的权力斗争之中存活下来?就算朕当时真的知道了是珍妃算计他,就算朕保住了他的东宫太子之位,他一个连珍妃这等心计的女人都玩不过的太子,真的能走的远吗?”
“什……么?”
“至于你,朕当然知道你素来与皇后交好,而你的父亲又是平定祸乱的有功之臣,可你们熹氏一族明显地亲近太子,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这……这能意味什么?”
“这意味着当年的东宫祸乱有可能再次上演,先皇当时就是器重太子,将边关大将之女嫁给他做太子妃,才酿成大祸,朕,朕明明发现了端倪,又怎么不能防患于未然呢?”
“你胡说,你知不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父亲什么时候背叛过你,枉他对你一直忠心耿耿,你竟然如此不信任他!”
“合欢啊,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什么时候,你坐到朕的位子上,你就能明白朕的感受了……”
“真是可笑,真真是可笑之极啊!”
“平心而论,朕自登基以来,做的这些为民的政事你就视而不见了吗?——
望虢三年,黄河以南遭遇大旱,两个月内老天爷滴水未见,是朕立马发放了赈灾的款项,并且调动军队,出面帮助受灾的黎民百姓,帮他们发放粮食,为他们乔迁新居;
大旱过后没多久,又遭遇蝗灾,南方三城百姓颗粒无收,意味着一整年都白忙活了,是朕立马拨去了粮食,并命工部派去了懂农业治虫的人,灭虫抢收;你以为经历了之前几朝,有那么多的余粮剩在那里为朕所用吗,不,不是的,这几次接二连三的天灾,所用的粮食都是从地方到京城官员甚至是朕的口里挤出来的;
望虢五年,下面呈上的奏折中,多有抱怨山路难走,粮食和官盐运过去往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往往运粮人能运送的粮食,还不够当自己路上的口粮,于是朕就下定决定,开凿运河,虽然历时五年,花了上万的人力物力财力,可最后修成,方便的都是我望虢的子民;
而朕在位这么些年,人民日益富裕,国库满盈,却从未因一己之私,为朕自己修筑过宫殿,而全是将国库的钱财,用来兴修水利,巩固边防……”
“这些,这些都是为君者应该担负的责任,你竟然堂而皇之地在此,作为自己的功绩夸耀,你还能让我说些什么呢?”
“随便你怎么说,朕这些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兢兢业业,就是一心希望重建高祖之时的盛世!到那个时候,朕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前往泰山封禅,接受天下人的朝拜!”
“哼,盛世,这就是你所谓的盛世吗?你不惜动用大量的钱财,登顶泰山,举行封禅大典,只不过是想圆你一人之梦,满足你无限膨胀的虚荣之心!没想到你竟自比高祖,高祖之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贯朽粟陈,是何等的昌盛之世,你又有何德何能,竟敢自比高祖?泰山封禅还不能满足你,你又带着你的满朝文武大臣,你的三宫六院妃嫔,东游三个月,才结束此行,所到之处,劳民伤财,你又有没有算在自己头上呢?”
“那是我该接受的荣耀,这是对于我这些年功绩的肯定!”
“我呸!我应该在将你摁到这洛河之水中,清洗清洗脑子!”
“不要,不要啊……”
“扑通——哗啦哗啦——”
“扑通——咕咚咕咚——哗啦哗啦”
“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真的不记得了,你现在政权不稳,失地未收,你却偏安一隅,独宠珍妃,不管天下苍生的死活,自从战乱以来,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一个自诩为有高祖之功绩的君主,竟然会放任这一切的发生,而束手无策!”
“你,你说什么?”
“是,你是通过八年的休养生息,让天下日益昌盛,百姓日益富裕,可这仍旧改变不了变盛世为乱世的现实!自高祖以来前所未有的动荡局面,全是因你一人而起!以前我不懂什么叫红颜祸水,可你独宠珍妃,让她搅乱朝纲,才真正叫我见识了祸水的可怕。”
“你,不许你这么说珍儿!你们这些女人,就只知道不择手段来取悦朕,以获取朕的恩宠,但珍儿和你们都不一样,她不光体贴朕,悉心照顾朕的衣食起居,身体上有什么疼痛,政事上有什么烦心,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不求回报地帮朕排忧解难,澈儿有一点确实没有说错,朕在一把年纪的时候,能得此体己人,确实是朕的幸运,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把红颜祸水这些脏水往她身上泼,就要把她从朕的身边夺走,凭什么,凭什么?”
“你,你知道吗,你只此一生,失败在哪吗?”
“朕一生荣耀,谈何失败?”
“因为你太自大了,一个人在面对成功的时候不能调整好心态,就往往会从通往成功的阶梯上重重的跌落下来。就是因为你之前兢兢业业的付出,有所功绩,你以为你自己成功了,拼命地向世人炫耀着你的丰功伟绩,所以你就自比高祖,举行封禅大典,往东巡游三百里已示皇恩!就是因为你自负自傲自得,才会被珍妃那样的女子蒙蔽双眼,才会在自己重用奸佞杀害忠臣的时候还义正辞严!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太让天下黎民失望了!刘邦项羽的楚汉之争,为什么刘邦能战胜项羽,不就是因为项羽太过自负轻敌,而刘邦却能任人唯贤吗?我告诉你嘉齐哥哥,你不是被别人打败的,你是被自己打败的!你好好清醒清醒……”
“放……放开我,你这个女人,妖言惑众,在这里胡说八道,还对朕大不敬,朕要杀掉你而后快!”
“哼,杀了我,你不是早都把我赐死了吗,齐哥哥,我的嘉齐哥哥。”
“什……什么……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怎么,这么快你就忘得干干净净了?那杯鸩酒可是你最得意的太监卓远亲自送到我宫中的,是你传的口谕,赐我一死,以了夫妻之情。把我赐死以后,淑妃丽妃被打入冷宫,呵呵,呵呵呵,这一次,经历了这么多场宫内的生死斗争,她珍妃一人,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这其间发生的种种,你还想听么?”
“不,不要——朕不要再听你胡言乱语,你休想再带朕去任何地方!朕只问你一句,你不是死了吗,难不成现在和朕说话的,是你停留在人间的魂魄?”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你内心无愧,自然是见不着我的。”
“妖女,你……你休得胡来!你这样对朕,朕一定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你真的还顾得上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吗?你自己看——”
肆
忽然一阵妖风吹过,让人背脊发凉,细看时已发现身在西凉荒地。
“匈……匈奴人!啊,护驾!快护驾!”
“望虢二十五年,边关告急,匈奴人屡次侵犯我朝边境。”
“那还等什么,打啊!赶快派出我朝二十万大军,前去平定匈奴之乱!”
“打,靠谁打?这些年你独宠珍妃,令她族人横行霸道,卖官鬻爵,朝中多位武将受她排挤,早已被你处置掉了,文官们也惶惶不可终日,有能力者纷纷告老还乡,一旦和匈奴开仗,又岂非儿戏,可朝中就这样被你折腾地已无官可用!”
“不,不,怎会无官可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肯定会有的,肯定有的,你……不是还有你的哥哥们,他们不是骁勇善战,战功赫赫的吗,怎么不让他们出战迎敌?”
“你当真忘了,你为了重用珍妃外弟,不惜打压我的哥哥们,还封珍妃外弟为护国大将军,带着十五万大军,前去对抗匈奴。”
“那,那他岂不是护国功臣,理当重赏!”
“呸!竖子不足与谋,珍妃外弟不过是个市井地痞,无半点本事,不通兵法,哪里有带军打仗的本事,十五万大军,还未遇到匈奴军前锋,就已经自乱阵脚,匈奴军趁机偷袭,结果我军溃败,主帅弃军而逃,剩下十五万大军,逃回来的竟然不足五千,而珍妃外弟,竟然没有受到丝毫的处置!匈奴军一路破关而来,有如过无人之境,长安危在旦夕,若不是如此,我哥哥们也不会重整铠甲,接过兵符,将仅剩的五万长安守城军调出,上阵御敌。可匈奴带领的可是十万大军倾巢出动,踏马而来,没有抢到胜利品又怎会善罢甘休。敌众我寡,力量悬殊,哥哥们没有办法,只能用一招瓮中捉鳖赌一把,结果大败匈奴,守卫住了望虢都城长安,百姓才幸免于难。可你,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朕……”
“你听信谗言,不懂兵法,非说我的哥哥们私通外敌,引狼入室,匈奴军队兵临城下,却不全心全意抗敌,若不是侥幸赢了这一仗,长安早就危矣!因此,我的哥哥们立下汗马功劳却因你的昏庸,而锒铛入狱,而我也因此受到牵连,被你赐死。你以为你和珍妃从此过上太平日子,可没想到,噩梦才刚刚来临——”
“后面,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自此一仗,我朝军队损失惨重,如果你懂得修生养息,重整旗鼓的话,或许,就没有后面的乱世场面了。”
“乱世?”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不吸取教训,不虚心纳谏,反而继续任用奸佞小人,谋害忠臣,你当然不会想到,匈奴这么快就又找上门来。也就是长安一战的第二年,他们又召集了七万大军,矛头直指长安。你手里一来无大将,二来无兵马粮草,未战先屈,赶忙派了使者前去割地和亲,又派人送了大量了珍宝给匈奴单于。可是,可是娇公主才十二岁啊,她还是个孩子,你就这样把她送去了匈奴人的怀抱,你可还知道,你是个父亲!”
“这又怎能怪我,当时适婚年龄的公主一个都没有,而阿娇为淑妃所出,是最适合的人选。”
“可和亲了又怎样?没过半年,匈奴人便以娇公主触犯了匈奴的神龛,当场杀害了年仅十二的娇公主,并以此为由发动了对长安的攻击。”
“朕,朕怎么会知道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你以为朕真的是薄情寡义之人吗,娇公主从小就乖巧可爱,朕打心眼里疼爱她,她被匈奴所杀,朕比谁都痛心好吗……你不要再责怪朕了,不要再责怪朕了……哎……哎……”
“可你至今还不只悔改,你独宠珍妃,后宫干政,此为一宗罪;你谋害忠臣,宠幸奸佞小人,致使朝中无人可用,此为二宗罪;皇后贤良,执掌后宫,有功无过,可你不问缘由,便废掉贤后,引发后宫之乱,此为三宗罪;你废嫡立庶,废长立幼,谋害太子,此为四宗罪;你听信谗言,赏罚不分,问罪有功之臣,此为五宗罪;你识人不清,用人不当,致使我朝十五万军队毁于一旦,此为六宗罪;匈奴来犯,和亲割地,却并未终止祸乱,致使公主惨死他乡,此为七宗罪;此这就该是你自诩为一代圣君的罪己诏,我已帮你拟好,而我,实为河神之女,今日前来,专为取你和珍妃二人的性命,以还世人一个交代,嘉齐哥哥,拿命来——”
“什么……珍妃救我,珍妃救我!啊啊——呼…呼…呼嘘……”
“皇上,您是又做噩梦了吗?”
“呼嘘呼嘘呼,朕,朕这是在哪啊?”
“回禀皇上,您这是在自己的寝宫,您躺上去休息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呢。这几日您总是心神不宁,噩梦缠身,老奴不放心,所以才特意在此候着。”
“哦,小卓子……”
“奴才在!”
“熹妃是什么时候被赐死的?”
“回禀皇上,熹妃娘娘因为他们熹氏一族在长安一战时私通外敌,受到连坐,您看在她跟随您多年的份上,赐她鸩酒一杯,留了个全尸,那应该是望虢二十六年春的事情。”
“如今是多少年?”
“回禀皇上,如今是望虢二十九年。”
“哦……都过去这么久了……”
“是啊,这仗都打了三年多了,朝臣百姓都朝不保夕的,这匈奴军一来就抢,抢完就走,您都操碎了心,老奴可是看在眼里啊。”
“都已是望虢二十九年了……你是亲自看见熹妃入殓下葬吗?”
“这老奴倒没有,因为珍妃娘娘的旨意,不许熹妃娘娘葬入皇家园陵,祸害皇家,您也是默许了的,所以熹妃的尸首,应该是和她哥哥们的一起,被她家族人运回了郾城老家葬下。”
“一定是她的魂魄出来作怪,一定是,方才朕梦到她说自己是河神之女,要来杀朕,要来杀朕啊……”
“皇上,您但可放宽心,她怎能伤害地了您啊,只不过是个梦罢了。算算日子,过几天应该就是熹妃的寿辰,老奴请几位高僧道人,出宫做做法事。”
“也好……也好……”
“砰砰砰——”
“门外是何人?”
“卓公公,小的有要事禀报皇上。”
“进来吧。”
“小的参见皇上。”
“我认得你,你不是珍妃娘娘宫里的小高吗,不好好在珍妃那里服侍着,跑到这里干甚?”
“启禀皇上,卓公公,皇上大喜啊,珍妃娘娘方才突然腹痛剧烈,立即召来太医和稳婆,现已顺利诞下小皇子。”
“你说的可是真的,珍妃可还好?”
“启禀皇上,小的来的时候,听太医们说,珍妃娘娘……珍妃娘娘大出血……”
“小卓子,速速移驾景怡宫!”
“报——正阳门禁军副将萧敬求见!”
“快宣!”
“禀皇上,现在匈奴军队的一只主力军忽然攻陷长安,城门现已攻破,宫殿怕是不安全,请您快随末将先行离开!”
“什……什么……”
“不好了皇上,珍妃,珍妃薨了!”
“天要亡朕,天要亡朕啊,噗——”
“皇上!”“皇上!保重龙体啊!”
“皇上!快,快传太医!”
“你你……”
“老奴在——”
“快去……快去处死那个逆子,一出生就害死母亲,引来战火,不祥之兆啊,不祥之兆啊,快去,快,噗——”
“皇上,皇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没用了,卓公公,皇上已经,已经驾崩了——呜呜……”
“呜呜,呜呜……皇上,皇上——”
“呜呜……呜呜……呜呜……”
尾声
“不祥之兆……不祥之兆……”
“齐公子,齐公子,您快醒醒!”
“嗯?啊——呼呼呼,我,我这是在哪儿?”
“齐公子看来真的是醉的不轻,这是熹将军的府上,您上门前来提亲,难道忘了?”
“提亲?哦,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难道我又做梦了?”
“您啊,不是做梦,您与我家老爷喝酒,结果没喝两杯就醉了,我家老爷便特意安排客房给你休息,齐公子可是想起来了?”
“啊?哦,哦……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不过可惜的是,看我家老爷的意思,倒是很想同意这门亲事,但我家小姐说您未通过她的考验,所以特地派小的来……”
“叫你过来干嘛?”
“特地派小的来,打发您回府。”
“什么?”
“齐公子,您千万不要生气,我家小姐就是这样的。您要是准备好了,就随小的出来,小的马车都给您备好了。”
“我是说,什么考验?”
“是我家小姐说的,公子没有通过她出的考题,具体是什么,她说已经告诉你了。”
“告诉我了?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小的不知,您快随我走吧。”
“等等,我先洗把脸——”
“公子请便。”
嘉齐正要把手伸向洗手盆,忽的发现自己左手上用墨写着两字——
“望——虢——,望虢,这不是,哦,原来是这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