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从不温柔待人

      起初的岁月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禁问自己，在这冗长的时光里，有没有什么，是我至今都割舍不掉的，左思右想后，才发现围绕在我心绪的，仍旧是亲情。

    谁都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命运给予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却又相似的故事，小时候那像是被水洗过的蓝天白云，是我对美好最初的定义，家里没有阁楼庭院，可是那一片片被雨水敲打着的砖瓦，也有清脆动人的声音。我手上有小时候因为调皮而留下的烫伤，可是我竟记不起痛苦的过程，奶奶说我手上的烫伤是被猪食烫的，可我真的记不起来，我依稀记得的，是我有一次把筷子含在嘴里，然后一不留神摔了个“狗吃屎”，那血的甜腥味充斥着我整个口腔，现在回味起来，都令我毛骨悚然。我好像对血有天生的恐惧，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时候，我把用过的卫生纸塞在床底下，或是被单下面，怕被奶奶发现，可是最终奶奶还是发现了，于是奶奶让爷爷去给我买卫生巾，我还能依稀记得爷爷提着个小透明袋子，里面装着卫生巾，可笑的是我不会用，竟然给贴反了，弄的床上到处都是。于是奶奶嗔怪我，一边嗔怪一边洗着脏了的被单。我在想，爷爷当时去小店给我买卫生巾的时候，内心一定很复杂，既无奈又不好意思的吧。

    后来，我再来大姨妈，已是在常州了。那时候大人们租了两间房子，一间在一楼，一间在三楼，后来好像我爸爸嫌一楼太脏，又搬到二楼去了，屋子里有厕所，那种坑状的，用完要用自来水冲的那种，我大伯那边的房子比较好，就是每次去都能闻到一股复杂的味道，有饭菜的味道，有洗衣粉的味道，也有厕所的味道。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怎么去用卫生巾，虽然我把大妈睡得床弄脏了，她还是耐心的教我如何去用，我第一次觉得当个女孩子真的好酷，可以有男孩子学不会也用不到的技能。那个时候我很爱去他们家玩，主要是我弟弟在上面住。我跟我弟弟从小就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们都会想到彼此，那时候我超爱吃辣条，不幸的是我一吃完辣条就咳到不行，我弟弟也有这个习惯，所以我们每次喝完糖浆治好咳嗽以后，都会有剂量的去吃辣条，做到既不让大人发现，还能过把嘴瘾。我记得有一次在课堂上吃辣条，被我大伯逮了个正着，把我给尴尬的哦，脸立马就红了，幸亏那时候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因为我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幸亏我大伯没有把这事告诉我爸爸，不然我爸爸肯定不给零花钱给我了。那个时候只要我们想买东西吃了，一定会抱着奶奶撒撒娇，奶奶一定会给的，而且一给就是三块五块的，相当的给力。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我光是幼儿园，就上了两次，一次是在老家，一次是在常州，那时候常州就有大班小班这一说了，我陪我弟弟上了一次小班，一次大班，上了大班后发生一件很搞笑的事情，就是考试的时候，我竟然考了个零分！这件事情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我第一次尝了失败的滋味，真的很难受，哭了好久，后来被我爸爸一大袋零食给哄好了，想想当时的自己是真的好哄。

    我们那个时候经常陪大伯他们去医院，大伯身体不好，我总是看他手拖着腰，可是他脸上总是笑嘻嘻的，我很爱看我大伯笑，他像是照进我童年的一束阳光，带给我的都是满满的正能量，大伯对我和弟弟，偏心的程度可不是一星半点，他对我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有的时候弟弟因为这个还跟我闹了一点小矛盾，可是自从大伯被火化了之后，他把我拉到后墙，说：“姐姐，爸爸的骨灰是黑色的。”说的那么镇定，那么懂事，那么，令人心酸。自我大伯去世后，我弟弟变得沉默寡言，我弟弟在葬礼上没有对他爸爸哭过，每次回到老家，他总爱去老屋那边看看，本来他是一个挺胖的小伙子，上了初中后，瘦的跟猴儿一样，不过，倒是帅了不少。我很爱和弟弟去大伯的坟上，我们都是偷偷的去，不能让爷爷奶奶看到，一是怕他们伤心，二是他们信基督，好像不能给死人祭拜。有一次我们正在屋子里看电视，我弟一个人偷偷跑去大伯的墓前，爷爷打电话给我让我把他找回来，我到了那里，看着他失声痛哭的样子，不忍打扰，只是自己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是我第一次看我弟弟哭的那么伤心。之后的日子啊，每次我一遇到事儿了，他总会出现在我身边，要么会给我打电话，让我不要惹爷爷奶奶生气，记得我有一次住院，他还特地跑来看我，为我守了一夜的病房，半夜护士给我量血压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我男朋友，羡慕我说我男朋友对我真好。我俩会心一笑，心里肯定都是偷着乐。我每次来县上，我弟弟都会带我去玩去吃好吃的，看着他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心里还是很欣慰的。这些年，我们都经历了不少，没办法，是个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的。

    虽然现在我们很少在一起，也很少沟通，不过每次逢年过节，他还是会回来看看我们的。当初的那份童真，一定会找回来的。

    而今，让我牵挂的，是家里的两位老人，我常年在外，不能好好照顾他们，看着满脸沟壑的老人家，蹒跚的步履，微微颤抖的双手，我总要把二十多年的林林总总在脑子里过一遍，说不出的滋味，讲不出的眷念，又不能哭，怕老人家担心，我总想让老人家放宽心，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可是毕竟在他们眼里，我永远都是个孩子。

    爷爷抽了一辈子的烟，我每次外出，他都要送我去车站，不让他送他们还急，对我的担心，也只能用抽烟的方式，一根一根去化解，我给他买了包好烟，他还舍不得抽，像是藏宝贝一样放在抽屉里。看着爷爷站起来在车站晃悠的时候，我都很想说一些话让他放放心，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像是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爷爷的身子，真的没有前几年硬朗了。我能做的，就是跟孩子一样，活力十足，干劲冲天，那样，他才能安心的吧。

    匆匆二十载已过，往事总是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我还记得我在油菜地大伯教我捉蜻蜓的样子，我爷爷跑去街上给我买第一支口红的事，我还记得奶奶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给我做饭洗衣服的事，我还记得和弟弟一起用手机打游戏，一起在水池里玩泡泡的事……我还记得爸爸对我百依百顺的事……好多好多美好的事，只是时光不饶人，一转眼已是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