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单车的小孩
(始终相信未来的某个角落,是心之归处。那里或没有什么在等待。走了那么久,真的会有吗?会喜欢一塌糊涂的自己吗?或许只有自己。)
怎么又睡懒觉,窗台上的葡萄又爬高了一格,嫩嫩的须叶上阳光一片阴翳。
起来的声音早已冲破大脑,肉体和意识撕得你死我活。睡一会又能怎样,这夏至未至时。Like Summer or like winter?还是喜欢Summer,冬天来临时,谁说不可以喜欢冬天呢。
最近老做梦,梦里全是乱七八糟,天马行空,喊叫好一阵折腾。那时天很长时间也慢。
一群疯疯傻傻的小孩,忽啦到村西头,忽啦到杨树林,又忽啦到小河边。没有到不了的地,没有摘不到的桃子,够不着的鸟窝。
野生的如田野里的草,吃饭时大人才想起叫。躲猫瞄没人找的到。伙伴们问他为何藏得那么好,不小心泄露了秘密,个个贼精。一次他们找,别人藏。其实他们早已知道他藏在哪儿了,悄无声息偷偷跑回家。那个藏的人还美哉神乎的得意洋洋地偷乐呢。
一团黑身后升起尘土,夜暮降临天上亮起小星星。村里传来找孩子的声音,玩得起劲的他们忽然想起,坏了忘了一件事。又不好明说,主动带路找那个藏在草丛中的小孩,此时正睡得过瘾。大人又叫又骂地醒来,揉着两眼说怎么找不到我呢,把我忘了,再也不和你们玩了。
跟在身后的蔫蔫地不说话。
姥姥的蒲扇夏天总挥舞不停。几个人挤推着朝扇下躺,电视机放着,打打闹闹直到星星布满夜空,草丛墙角的虫儿唱起歌。月亮在树梢穿行,空气里散着栀子花香,睡去的他们不知蒲扇何时停了。
院里有棵石榴树,结着三个石榴,一个大两个小。围着石榴树转,想摘舔舔嘴唇。
“等熟了吃,你一个,你表哥一个,表姐一个”,姥姥在门里说。
他缩回手。晚上躺在床上琢磨,里面的籽是黑色的还是红色的呢,想了一夜。
几天后他回了家,表姐发现石榴少了一个。不久以后,妈妈让他送些馒头给姥姥,他支唔着不想去。
每次见到姥姥他不上前,躲得远远的。表哥表姐也爱拿他说事,三个石榴少了一个。羞得多想立马消失。
心里一个声音大声说,有什么我又没吃,籽是白色的涩涩的微苦,我扔了。这么点小事也值得提,小气巴啦。
梦一直都在,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也并没因年龄的增长而失去趣味。总是会在聊无生趣,或一路黯淡,甚至挨批挨怂时提出涮一涮,过把瘾。自我安熨人生还有许多新鲜世界很大,让自己不至于陷于醉生梦死,行尸走肉的行列。(说不定哪天也会谁会料到)
上学也就那两三个好友,不喜欢和人深交,愈是希望什么就越失去什么。好友还是因一场意外和他绝交了,那段时间是灰色的,更加形单影只,独来独往。和人保持着距离,其实内心无比渴望友情,同时又对外界有着敌意,看到有说有笑的同学就特反感。竟有次踢着垃圾筒在教室里走,同学们陌生的目光让他心寒,其实他只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证明还有他这个人存在而已,和我说说话在内心不止一次地呐喊。
他们不解的眼神穿透着他,仍没人理,甚至说句关心的话也没有。他失望极了,才知是虚无的存在,有多后悔此举,多希望没做过。最后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让他们吧,不求谅解也无所谓。
事情的新鲜感没了,坐在里面如刺在身。怨时间过得太快,魂早已不知跑哪去了。许多时间都被浪费了,以前按照别人的样子过活,现在早已是面目全非。
有时怀疑以前真的活过,现在是否活着。感觉得到但却轻飘飘的。想就此打住只在以前活过,现在的他只是虚无的存在。
别人爱扎堆,他却一人待着写写画画。别人见人就打招呼,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一句话完事,家里大人说他不懂事,哈哈一笑置之。或骑着车子不知去了哪。
他就这样他们也没办法。不喜欢逛街,不喜欢聚会热闹的人群,朋友也没几个。别人说什么也懒得解释,无事时喜欢一个人静静呆着看书。
有时他也挺讨厌这样的自己,没法谁让我这样呢,自我调侃最后只好和自己和解,一个不喜欢的自己。
甚至有时会冒出一个声音,你不属于这里,你是谁,莫名其妙以为是别人在说,怪异地不敢相信,又有些害怕。一种虚无不着边际,问为何有这种想法,只会越想越糊涂。
寻着那声音,按心中所想去做,像落到地上的踏实,原来自己喜欢的才可长久。
不必害怕起得晚迟到,不必纠结见了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只是简单地感受着阴晴的变化,时光在一片叶子,一朵花上的轮转。听鸟鸣风吹,人也润泽起来。
四季的变化或许在人的外在堪乎甚微,但在内心却沟壑纵横。做喜欢的事按心中所想,即使收获甚微,他也觉得是快乐的。
雨一直下,四处泛滥淹没了他的从前。那道暗河奔腾幽暗涌来。
夏天闷热四处蝉声不停,他们三个去河里游泳。洗了会上来穿衣服准备回家。黑子和小五拉着他要去另一河里洗澡,离这不远。里面有鱼还有荷花,小五小眼发光说他去过。他有些心动落在后面。
“那里有小鸭子,可以去捉着拿回家”,他们说着扭头等着他。深深的河水不见底他问,异样地有些害怕,脚步慢下来。他们早已跑出很远了。热浪跳跃的小路上野草没精打彩,他没去。
回家看了会书,贪着凉席的凉意睡着了。
醒来太阳已偏西。
黑子妈哭天抢地地吵吵,大家一窝哄地跑向河边。
他母亲阿咪佗佛地念个不停,又心疼地埋怨他为何不拦着他们,他一头雾水。
他隐约地知道事情和已有关,躲进了小树林。 又爬上小山坡向河的方向看。他们都淹死了,不会怎么可能,他自言自语。刹时的孤单让他一时有一些窃喜,随后铺天盖地的悲痛,和莫名其妙的失落,泪语双行呜呜啜泣起来。
他一人去河边,一人去小树林。捉蝴蝶捉蝉,只是一个人不敢去河边。 河水里总能映出他们的笑脸,幽黑的河水里长着一双手把他脱了去。河里有小鸭子,洗澡的小孩会去捉,便没了影。
小五死了,黑子丢了魂躺了好多天。他在黑子家门口徘徊不知该不该去找他。
几天后黑子好了,轻飘飘的苍白说话轻轻的。河里的小鸭子好看极了,黄色的羽毛毛绒绒的,鸭子游深水里。小五一猛子扎下去没了影,鸭子也没了影。
黑子呆呆地望着树上的叶子说。说什么呢,他嘴像缝上似的。
“不去就好了”。
黑子回屋去了,他妈拉长脖子喊他。他不知要去哪里,回家还是去小树林呆会儿,他不知道。
大人们逮着自家的小孩躲着他,也没有人和他玩。他翻着那本已经翻烂的书,黑子好了他们还会去田野,河边,小树林,和从前一样。他天真地等着。
小五家时常传来哭声,无论黑夜白天阴晴。像鬼哭,咿咿,又像狼嚎,大人绕着走,小孩不敢出门。他在家竖着耳朵,小五妈想小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