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卑变成荣耀,需要经历什么?
有人说,自卑是人类原始的一种意识。我们生来就知道自己不完美,也知道有完美的存在(不管理性上承不承认,这都镌刻在我们的原始意识里),所以我们生来就会感到自己的不足,从而自卑。
我还挺赞同这种说法的,如果我们的自卑是因为相对于那个完美的存在而言,我觉得这种自卑是良性的,它提醒我们要谦逊,因为我们并不是存在界的最高统治者,我们始终受限于更高智慧的规律当中。
但是,有些自卑不是良性的,这种自卑来自于人与人之间的比较。它不但会挫败一个人的斗志,还会滋生出另外一种可怕的情愫——嫉妒。那么,这种自卑是要杜绝的,它会妨碍一个人发展自己的天赋。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体验到自卑的感受吗?
是什么情景?又有些什么人呢?
我最早体验到自卑是小学阶段,情景是:挖海螺。
我出生在一个小渔村,那里的人们以种庄稼、打渔和捕获各种海产品为生。当我到了小学年纪,也正是家里经济极为拮据的时期,那时女孩子们能帮助家里添补家用的方式就是挖海螺,也就是在滩涂里挖出各种贝类去售卖。
那时候的海,不比世界上其他的海要差。现在依然。
水清沙幼,湛蓝湛蓝的海水映衬着葱绿的海滨植被,加上离大陆不远的小海岛,以及陪衬着一艘艘出海捕鱼的渔船,俨然是一幅美丽的海滨风景画。生活在那里总洋溢着浪漫气息,也感觉世间的事再大,融入大海都变会成了小事。
我们那里的海,用家乡的土话来说,有分“大海”和“小海”。
大海,就是汪洋大海,波涛汹涌,没有滩涂,有的就是悬崖峭壁。
小海,也叫内海,大片大片的滩涂,衔接内陆的河流、晒盐场和饲养场等等。贝类多数就长在小海里。
大海和小海的地貌是完全不同的。大海的沙滩基本都是沙子,金黄金黄的,特别干净且舒适。澳洲有一个黄金海岸,家乡的部分海滩就和黄金海岸一样。
小海的滩涂基本都是泥巴,黑黝黝的,和东北的黑土地差不多。然而,就是这种黑黝黝的泥巴下面藏着各种不同的贝类。贝类的挖掘和售卖就是父老乡亲们的其中一种收入来源。
走在小海的土质上和走在黄金沙滩上是完全不同的,不管是视觉还是触觉,都会让人感到“不那么干净”。
挖海螺时需要像种庄稼翻地那样,用特制的小锄头在小海里一点点地挖,才能找到埋在下面的贝类。而有时候由于海洋生物代谢快,地底下会有很多败坏的各种生物,也不时会发出一些异味,但是这种地形营养丰富,也是贝类很喜欢生长的地方。
小学阶段的我便知道,做这样的“工作”不怎么体面,因为手脚,甚至脸都会弄得脏兮兮的,而且皮肤在海水的蒸发之下会被晒得很黑。
“黑和白”这样的意识好像不需要大人们教就会知道——白皮肤像城里人,黑皮肤像个村姑(虽然自己本来就是个村姑)。所以,这种“工作”让我感到自卑。
自卑的表现有哪些呢?
我不能让同学们看见我在海里挖海螺,特别是男同学,更特别是我悄悄喜欢的那一位。
这种情感非常强烈,强烈到我都无法专注“工作”。
浩浩荡荡的挖螺队伍家乡有几片滩涂,其中有一片正好是靠近码头的。有些男同学家里经济条件好,他们根本不需要做任何的劳动,放学了就只有玩,码头就是他们的聚集地之一。
我最怕到那一片的滩涂里挖海螺,但是我又不能脱离大队伍。所谓的大队伍就是已婚、未婚、像我这种年幼又需要为家里劳动的女性组成的一个队伍,我们卡着海水退潮的时间点,扛着特制的小锄头,浩浩荡荡地向海里进发。家里人交代,如果去挖海螺一定要跟大队伍,不能一个人行动,不管是小海还是大海都非常危险,需要注意安全。
每当大队伍们决定要去靠近码头的那片滩涂,我便有压力。我怕被男同学们看见,而有一两次真的被他们看见了。
他们站在高高的堤坝上,说着、笑着,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议论我。我只能把帽檐拉得不能再低,脸热辣辣的,还呼吸困难。
现在回想,那时候的自己是有多自卑啊。我自卑于自己的家境不如别人家的;自卑于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需要在那样肮脏的地方里劳作;我自卑于自己是班长,而我需要做这样低下的工作;我自卑于自己被晒黑,没有其他女同学那么美......
有时候妈妈会看出我这些情愫,便开导着说:“你应该感到光荣才对,帮家里干活是值得表扬的事,哪里会感到难为情!”
她那时说的话没有进入我的心里,她越是这么说,我越是难受。我一方面愿意帮家里添补家用,可另一方面不愿意让同学们知道我在做着那样的事。我怕他们瞧不起,特别是自己悄悄喜欢的那一位,如果他看到我脏兮兮的,他肯定不会喜欢我,别的女同学都是干干净净,还白白嫩嫩的......
这样的情愫困扰了我好多年,一直到我离家到省城求学不能再继续挖海螺。
挖海螺用的工具这个国庆假期,我回家乡探亲,恰好遇上退潮,我和妈妈一起重温了挖海螺的乐趣。
我站在滩涂上,海水轻抚我的双脚,水质清澈到可以看见小鱼在漫游。
我放眼望去,海岛依然矗立在海中央,湛蓝的海水映衬着的绿植还是那种格调,惬意悠然。海风里夹杂着的味道依然没变,渔船发动机的声音依然响亮。
我拿着爸爸特制的小锄头(已比多年前升级了不少),把自己的双脚和双手渗入土里,再次体验儿时的那种感觉,显然是不一样了。不再嫌弃那些泥土,也不再担心会被人看见。
一些游客,索性穿着泳衣泡在水里,不时发出尖叫声。对于城里的人,这里就像个天堂。
我的战利品,口感极佳的一种贝类我挖着、捡着、看着自己的战利品,不同的贝类被收入囊中,这些都是口感极佳的品种。游客们过来围观,说着普通话和粤语,儿时那股自卑而不敢以普通话跟他们交流的感觉不见了,那股自卑感化为了荣耀,为他们普及海洋生物知识,为他们普及挖海螺的经验,可以滔滔不绝。如果此时此刻又来了那帮男同学,即使是那位曾经偷偷喜欢过的,也不会再感到自卑了。
从自卑到荣耀,是做的那件事发生了变化吗?显然不是的。海还是那片海,工具、方式都没有变化,变化的是那颗心。我们能够以不同的方式来看待并且接纳同一件事情,打破原有的局限,变得开阔天空。
从儿时而开始的某些自卑情愫,其实长大之后是很容易突破的,因为我们在诸多成长的阶段里变得成熟,跨越了原来的局限。或许我们可以仔细地想想,现在的自己所感到自卑的事,它是否是儿时遗留下来的?如果是,如果你还感到自卑,那是不是自己停滞在儿时的年代没有前进呢?
自卑是发展天赋的第一大杀手。它总会带着一个否定的声音觉得自己不够好,很多地方不如人,便无从有动力去发展自己本有的天赋。而从自卑转化成荣耀,首先是意识的层面需要拓展,我们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一件事情,并且透视那些让我们感到自卑的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拿我小时候挖海螺的这件事来看,深层的原因是:出生不如人,家境不如人,样貌不如人,导致自己心生自卑。
可是,当我们长大了,眼光放远一点看,我们的出生并非不如人,还有很多家庭比我们穷困,还有很多人也在自卑着自己的颜值,很有可能我们还是他人眼里羡慕的对象。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我们把自己框在一个格子里,让自己动弹不得。
把自卑变为荣耀,这期间经历了什么呢?
其实也无需刻意要经历什么。我们一天天地长大,心智自然也在一天天地成熟。唯一需要经历的,就是不抗拒成长。在风风雨雨中看到生命的真谛,勇敢去面对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只有当我们勇于面对阴暗,光明才有可能进驻,才有可能驱散它们。
如今,想想自己那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为家里减轻负担,用自己小小的力气来谋生活,自卑早已变成了荣耀,也体会到当初妈妈开导我的时候,她说的是真理。
转化是需要时间的。而这种转化,会帮助我们去面对和了解现今新增的某种自卑,它背后的原因。
这让我想起《隐言经》里的一句话:
我使你生来高贵,你为何自寻卑贱?
是的。我们的存在就是高贵的,无需感到卑贱。当我们感到卑贱,那是我们没有以上帝作为参照物,而是找了一个凡人当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