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年少的时候,常常因为获得一本书而欣喜若狂,哪怕缺了封面、哪怕中间还缺纸少张,哪怕第二天就要归还主人,这些都丝毫不能削减我半分的兴奋与激动。

记得读第一本完整的书,是四年级的时候,借了同学的一本《格林童话》,晚上,坐在宽大的八仙桌旁,就着吊得老高的昏黄的电灯,全然见不到爸妈在我眼前忙碌不堪,我虔诚而谨慎地阅读着每一个故事,没有落下一个字。
拥有第一本书,是在小学毕业后,记得很清楚,舅舅家盖房子上梁请客,妈妈在厨房灶下帮忙烧火,我粘着妈妈的时候,看到灶间放火柴的地方蜷缩着两本旧书,一本是作文书,已经没有了封面,另一本是岑凯伦的言情小说,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书名。当时的我有点激动,想着这书既然已经放在灶下,可能已经沦为引火的命运了,于是我拿着书征得了舅舅的同意,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它们占为己有。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拥有书。回家如饥似渴,那时老师没有要求过我们读书,更没有指导过我们做摘录。可当时,我读到作文书中那么多我从来不曾听到过的精彩句子,情不自禁地要把它们摘录下来。还清晰地记得,我趴在长凳上读书做摘录的情形,灯光不甚明亮,周围似乎还很嘈杂,我沉浸在这本粗糙得没有封面的作文书中,心神恣意变换,时而暗叹,时而细思,时而回味,时而慎录,那种专注,令今天的我感到敬佩。

中学时代,班里女生私底下传阅着言情小说,以当时红遍台湾内地的席绢、于晴的作品最多。当时我暗地里看过几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始终打动不了我。当时班里的许多女生乐此不彼、如痴如醉,可我觉得这些小说的魅力比不上那本残破的作文书。
当时的暑假非常地轻松,“补课”这个词在当时看来似乎是没有的。暑假头几天可以把作业全部做完。当时也没有网络,电视节目似乎也总是只有几个简单的频道。那么漫长的时光如何度过,我开始渴慕起书籍来。

那时没有图书馆,更加没奢望过进新华书店购买书。于是我想起搬家时那几只沉重的蛇皮袋,好像听妈妈提过是爸爸年轻时读过的书,搁置在顶楼,我冒着酷暑,在堆满杂物的顶楼翻找着那几只充满诱惑的袋子。解开扎袋口的绳子后,发现里面已经变形的书,种类并不丰富,都是80年代初的《当代》、《收获》、《滇池》。书很厚,书页已经泛黄,偶尔还会看到长着细长腿的虫子从书页中爬出。可能那时精神食粮实在匮乏的缘故,尽管这些书又大又笨重,而且故事远离我生活的时代,但是我还是很快沉浸到一个又一个故事中去了。
再后来,我变得聪明起来,找到了一个获得好书的办法。爸爸单位有一个很大的图书馆,我开数目,让爸爸去借,拿回来我读。《红楼梦》、《水浒传》就是这样借来读完的。

上了师范,学校有很大的图书馆,每周都可以借到两本,一排排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书籍。我每周一定会去借书,而且逗留的时间总是很长。我喜欢徘徊在书架之间,看一看书名、闻一闻书香,都能让我陶醉。除了借书,我偶尔也买书,十几二十块的书,总要再三犹豫、反复掂量,痛定思痛后咬咬牙从自己的生活费中抠出一本书来。记得去街头淘过盗版的《贾平凹文集》、《张爱玲全集》,在南禅寺的旧书摊上,看到价格便宜的《席慕容诗选》、《当代文学概论》、《池莉小说》,欣喜若狂、如获至宝。

或许是来之不易,所以对借来的、买来的书总是倍加珍爱。我曾经找了一堆旧挂历,把每一本书的封面精心地包装,然后带着虔诚的敬意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上书名。每一本书我都细细地读过,做过摘录,在自己的日记中写过读后感。一本本已经褪色的旧书,是我最挚爱的朋友。
回忆起曾经的阅读经历,温暖而美好。感谢那一本本来之不易的经典,在我青少年时期,丰盈了我的生命,滋养了我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