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快乐

中国北方边境的白桦林，在风中挺立。地上没过脚踝的雪粒和白桦树的树干像是被阳光融在一起，温和的色调让人的心都静了下来。连这因亚洲高压（蒙古—西伯利亚高压）而产生的凌冽的寒风都轻柔了许多。

        王耀如约而至。四周静得出奇，只有风刮过耳边时的呼呼声和白桦树已经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颤抖的轻微声响。那个美/国小伙子的死对头，苏/联，也就是伊利亚·布拉金斯基，病了，病得很重。王耀知道，伊利亚不会轻易死去，那个人可是带着他重生的大哥啊！但现在他的上司戈/尔/巴/乔/夫，并不能再让他苟延残喘多久。还有那个满脑子都是玉米的赫/鲁/晓/夫，王耀知道伊利亚种玉米的技术全是那位先生手把手教出来的。也许那位先生认为伊利亚多下下地，身体好了，病也就好了（然并卵）。就在王耀走神差点走到周公那儿去时，有人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小耀，好久不见呢！”对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格外的沙哑。映在黑色瞳仁中视网膜上的影像，是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或者是说，惨白更好些。血色的眼睛隐隐混着一些疲惫的色彩。唯一能让眼前人开起来有些生气的，只有围在他脖子上的那条红色围巾。“不用担心我啦！我身体还很好呢！”

“大哥……”你的身体真的好了吗？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吧……你这种安慰的语气是在骗谁呢……王耀攥紧了拳头，最后还是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之前已经听说伊利亚病重到下不了床，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消耗殆尽。回光返照吗……王耀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陪我走走吧。记得吗，你刚来的时候。”伊利亚说话时呼出的水汽化成一片白雾，随即消弭。

        “……嗯……”王耀想起当年的自己，被其他国家搞得伤痕累累，不成人样，上司是个墙头草，自己的弟弟妹妹还因此被抢走。一个曾经风光无限国家居然会沦落到那种地步，想想还真是……他自嘲笑了两声。“怎么会不记得啊，我死都忘不了我当时落魄到那种程度。”伤痕累累的他在得到伊利亚，这个诞生于北方极度寒冷的国/家的援助时，在王耀眼中，布拉金斯基就是光，就是黑暗中他唯一可以抓住的光！“你好，我的小布/尔/什/维/克。”那天晚上，王耀喝了很多酒。

后来，王耀开始一点点地恢复，虽然远不及之前一呼天下应，但至少比被欺负要好得多。但是布拉金斯基这个当大哥的却开始有些不安，或者说，是他的上司有些恐慌。这个黑发黑眼的东方美人，这个经历了无数场战争洗礼的沉睡巨龙，这个跟在自己后面一口一个大哥的小小跟班，随时都会崛起，超越自己，然后比自己走得更远。

        “我们还吵过架呢。”伊利亚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那个笨蛋上司，居然还手撕合约。当然，也出乎他的意料，王耀在合约被撕毁后自己一个人也嗨得好好的，和其他国/家也都混得不错。这让他有些小小的失落，本以为这个柔柔弱弱的王耀没了自己就无法立足，但现在看看，自己也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不是吗，毕竟那个满身伤疤的王耀已经带着被击溃过的灵魂再次站了起来。最可怕的不是一个一生都在胜利的人，也不是失败后失去希望无所畏惧的疯子，而是经历过绝望，被打击到谷底又爬上来的，带着无坚不摧的信念的人！王耀就像浴火重生的凤凰，有着无限的光和热！

穿梭在白桦林里，伊利亚黑色的风衣更衬得雪白得发亮，亮到刺眼。他转身停下，看着跟在自己后面的王耀。王耀起先踩着伊利亚的鞋印一步一步走，后来觉得无聊了，干脆按自己的步伐走。在伊利亚眼里，这个踩鞋印的举动幼稚得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在玩耍。白桦树干枯的枝丫末端尖利得像是要在天空中划破一道口子，把天划拉得七零八碎才够。伊利亚倚着一棵白桦树坐下，像是靠着一位老友的背后一般安心。他很喜欢白桦树，白桦树有着和它的旧友松树一般的品格。他解下围巾，把它围在刚刚在自己身边坐下的人的脖子上。

        “这条围巾很适合你呢。”伊利亚的声音很轻，白色的雪粒落在了他的头发上，肩上。开始下雪了……王耀抬起头，雪花飘飘，就像当初……当初他看着伊利亚把他们的合约撕碎，像这满天白雪，零零落落，打着圈落在地上，也落在了王耀心底，厚厚的一层“雪”。现在，这“雪”似乎悄无声息地被伊利亚那如火焰般的红色围巾暖化了。

“我这次来……是想和你道别的。我们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吧。”王耀背对着伊利亚，点点头，“见不到了？也许吧。”

这是什么？王耀看着身体周围的金色光点，回头。伊利亚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样，安静美好。没见过他睡觉的样子呢。王耀蹲下身子打量着伊利亚的睡颜，温和安静，毫无防备，与平常截然相反呐。伊利亚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像是被风吹散的羽毛，化在西伯利亚的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伊利亚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的紫色眼睛的少年。

“你好王耀，我叫伊万·布拉金斯基。”

1991年12月25日

王耀笑了笑:“圣诞快乐！伊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