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你为什么惊艳全世界？

NO.2-敦煌，敦煌               local研究所

作者：葭月

 制图：葭月 / 校稿：大华 / 编辑：杨小芽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三十多岁每天像个孩子一样爱看动画片。我在看动画片的过程中，免不了回溯记忆：童年我们看了哪些动画片？印象深刻的有《假如我是武松》、《骄傲的将军》、《雪孩子》、《大闹天宫》、《火童》、《三个和尚》、《超级肥皂》等等。

动画片伴随着我们的成长，为我们打开了一扇了解世界的窗。今天是六一儿童节，让我们聊一聊优秀中国派动画片《九色鹿》和它背后的千年敦煌。

◎ 1981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动画片《九色鹿》，成为一代80后的童年记忆。

《九色鹿》故事梗概：

古代，九色鹿救起落水的舞蛇人。舞蛇人感恩发誓，不会将九色鹿的位置告诉其他人。

王后贪恋九色鹿的美丽，执意要取九色鹿皮做衣裳。国王张贴布告：捕到九色鹿者给予重赏。

舞蛇人见利忘义，向国王告密。带人包围了九色鹿。武士们万箭齐发，九色鹿发出神光，利箭化为灰烬。

九色鹿向国王揭露弄蛇人忘恩负义的丑恶行为，国王深为不安。弄蛇人吓得胆颤心惊，连连后退，跌进深潭淹死，恶人终究得到应有的惩罚。

◎ 九色鹿在水中救起弄蛇人片段

 

《九色鹿》动画片，取材自敦煌莫高窟第257窟中的《九色鹿本生》，位于窟中西壁，共有9个画面表现《佛说九色鹿经》的主要情节。采用从两端向中部描绘故事情节的方法，使情节具有戏剧性高潮的效果，突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主题。此画也是莫高窟最完美的连环画，也是唯一以动物为主人公的一幅本生故事画。

◎ 敦煌257窟西壁，《鹿王本生》壁画局部实拍

《九色鹿本生》虽是佛教故事，但以童话烂漫的手法表现了劝人向善这一主题，这类壁画在整座莫高窟中并不多见。仅在晚唐时期的贤愚经变拼缝画中有《海神问船人品》故事画、《象护品》故事画等少数几幅，但都不及《九色鹿本生》生动活泼，情舒意展，令人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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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色鹿本生》全画

敦煌莫高窟中的《九色鹿本生》在表现佛教故事中，融入了汉文化对佛经的理解。原本佛经中的九色鹿是跪下向国王陈情，而敦煌壁画中九色鹿是站立着向国王陈情。国王则以通情达理，主持正义的面目出现，表现出汉文化对佛教精神的独到理解。

◎动画片《九色鹿》

《九色鹿》动画片和敦煌壁画上通过对原文的一些细节处理，使画面成为一副赋予了人们特殊审美情趣和升华心灵的童话画卷。动画片在原有的故事基础上，加入了九色鹿救助商队和小动物们的情节，让九色鹿善良、纯真的形象更饱满。动画片中的九色鹿保留了敦煌壁画中圆润有张力的身体线条，并赋予体型矫健颀长的九色鹿更多神力，一个神奇、充满力量的九色鹿形象跃然于屏幕上。

◎动画片中的九色鹿除了在皮毛上的点缀有些许变化以外基本上和壁画中的一样

敦煌壁画给予了九色鹿创作灵感，只是它影响艺术创作的一个例子，事实上我们有很多文化作品都曾取材于此。从1979年将莫高窟壁画经典形象“反弹琵琶”搬上舞台的艺术舞剧《丝路花语》，到现今极具视觉震撼的实景剧《敦煌盛典》和情景融入式演出《又见敦煌》。我们的文创产业与敦煌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丝路花语》剧照

自十六国时期开窟，历经北魏、隋唐、五代、宋，敦煌把各个朝代辉煌璀璨的佛教、道教壁画都汇聚于此。这五万多平米的壁画，令人啧啧称奇。敦煌这个地方也成为汉文化、藏文文化、西域文明和伊斯兰文明的交汇处，一座西北边城如何成为世界瞩目的历史、艺术名城的？让我们先从敦煌的地缘格局说起。

■ 隔河又是河西地，过得敦煌是酒泉

敦煌位于河西走廊末端，河西走廊在青藏高原北缘的祁连山和蒙古高原的马鬃山之间，北部戈壁又与天山支脉北山相连，祁连山常年积雪。马鬃山及北部为荒漠戈壁地区，多风沙。只有两地间的敦煌地势平坦，且有祁连山流下的冰雪水滋润而形成的绿洲，串珠状分布在前沙地戈壁上。从自然条件行和地理地势上敦煌成为通向西域、印度次大陆及欧洲的重要通道，因地处黄河以西故称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大致示意图

这样独特的走廊通道地形向西延伸止步敦煌，西面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阻隔了继续通行的道路。古丝绸之路到达敦煌按不同线路在经过敦煌后将到达沙漠东端的吐鲁番、若羌或楼兰。

◎党河水量日益减少，河西走廊末端严重依赖祁连山的水源

敦煌地势南北高、中间低，自西南向东北倾斜，有党河从中穿过。党河经年的冲击，在祁连山脉下造就了一片平原绿洲，这片开阔的绿洲也造就了丝绸之路重要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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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敦煌是连接中原汉文明、西域文明、古印度文明、欧洲文明的重要节点

汉武帝征服匈奴后，于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在河西走廊设置酒泉郡和武威郡。汉元鼎留念（公元前111年），又将酒泉、武威二郡分别拆置敦煌、张掖两郡。于公元前116一前105年修筑酒泉至玉门间的长城，玉门关当随之设立。

◎玉门关扼守古丝路北线，阳关扼守古丝路南线

据《汉书·地理志》记载，玉门关与另一重要关隘阳关，均位于敦煌郡龙勒县境，皆为都尉治所，为重要的屯兵之地。当时中原与西域交通莫不取道两关，曾是汉代时期重要的军事关隘和丝路交通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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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关遗址

◎阳关遗址

敦煌作为古中国边防重镇，在西汉时迎来第一次高潮，依托敦煌哈拉湖、疏勒河和党河的水资源，在敦煌这片三角绿洲，实行移民屯田、设郡修塞，东汉、三国、两晋、十六国因敦煌远离中原政治中心，加上连年战乱，一直由当地豪族治理。这一时期的中原汉族为躲避战乱开始迁徙，一部分向南，一部分向西，进入河西走廊地区。西迁的这部分汉族人将中原儒家文化及先进的农耕技术带入河西走廊，敦煌在这一时期迎来人口大量增长，农耕水平进一步提升。

◎如今敦煌哈拉湖已经干涸，疏勒河与党河不再相连

古代敦煌在隋唐时期达到鼎盛，丝绸之路畅通繁荣。唐安史之乱时期，藏族吐蕃占领敦煌，为敦煌带来藏族文化的融合。到宋朝时期，中原文明已经丧失了对河西走廊的统治力，敦煌被西夏王朝占领，阻隔了中原对外的陆路贸易，宋朝积极开辟海路，寻求海上贸易。

◎宋朝时的西夏国地图，由于西夏的阻隔丝绸之路就此中断

进入元朝，元朝完成了中国地区的再一次大一统，丝绸之路的贸易有所恢复，但在进入明朝，西部边境嘉峪关的崛起和航海时代的来临，丝绸之路逐渐走向末落。清政府闭关锁国，对外贸易一度中断，敦煌这座小城也没有了往日的辉煌。

◎连霍高速、兰新铁路与敦煌错过

建国后，西部开发的热潮中嘉峪关做为重点城市发展；酒泉建立钢厂后又成为国家卫星发射基地；玉门发现油田。河西走廊深处的敦煌似乎被人们遗忘，兰新铁路、连霍高速等重要交通都与敦煌错过。

■ 鹿王本生敦煌壁，灵兽见容异域天

敦煌的兴盛和衰败都与丝绸之路的兴起和荒废密切相连，可以说敦煌的历史就是丝路的历史。如今古丝路已被黄沙掩埋，新丝路经济带上敦煌已不是重要的节点，难道敦煌就这样被世人遗忘了吗？

◎敦煌莫高窟在公元16世纪以后，由于历史的原因变成了被遗忘的角落，直到1900年它丰富的内涵和珍贵的价值才又一次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古丝路沿线有许多重要的历史遗迹，最富有文化价值和代表性的莫属莫高窟，持续千年的石窟开凿，让这千年的历史都镌刻在洞窟的彩塑和壁画当中。莫高窟代表了中华民族在历史上创造的接触艺术成就和东方古代文化的辉煌。敦煌虽然不再是交通要道，但已经成为东方文化的最中心。

◎ 莫高窟第323窟中有《张骞出使西域》、《西晋吴淞江石佛浮江》、《隋文帝迎昙延法师入朝》等重要历史和佛教故事壁画

在莫高窟第323窟中发现唐代李克让修复莫高窟佛龛时撰写的《重修莫高窟佛龛碑》。碑文记载公元366年，两位僧侣乐尊和法良途径敦煌鸣沙山，见山顶有金光笼罩，如千佛献身，即可四处募捐，在敦煌莫高窟建造了第一座石窟，以表达敬佛传教的理念。

◎ 莫高窟第296窟开凿于北周，北周时期敦煌本生因缘故事画的绘制繁盛。

敦煌属中原王朝的最西段，处于最先接触佛教的位置。无论是西域到中原传教的僧侣，还是由中原西行的归来的人，都要在敦煌歇息、翻译经文和说法。敦煌在3世纪末（东汉末期）的时代就有了寺院和专门从事佛经翻译的学者。敦煌自此成为一个佛教文化中心。

◎ 莫高窟第285窟，窟顶中心方井画华盖式藻井。四披绘中国传统神话诸神与佛教护法神形象，有摩尼宝珠、力士、飞天、雷公、乌获畏兽、伏羲、女娲等，上图为第285窟中原式飞天。

受佛教传入刺激的中原道教也奋发成长，在四世纪初西传入敦煌，并进而转入西域。在敦煌佛教与道教相融，从而形成了外城佛教与中国道教的思想结合，最终形成具有中国文化特点的佛教体系。许多佛窟壁画上绘有西王母、女娲、伏羲等道教内容，而敦煌的飞天形象就是由佛教飞天永生与道教升天长生完美结合的文化产物。

◎ 敦煌第17窟入口，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被敦煌莫高窟主持道士王圆箓所发现，内藏有从公元4世纪到11世纪的佛教经卷、社会文书、绢画、刺绣、法器等文物5万余件，故此又被称为“藏经洞”

莫高窟藏经洞中保留的四万多件各种文字书稿，包括了汉、藏、梵、栗特、于阗、龟兹、突厥等多种文字。反应了敦煌当时的经济开放、思想活跃、包容性强、社会稳定的特点，这些特点也促成了敦煌处于中国文化与其他文化交流中心的特殊地位。

◎ 法国国家图书馆所藏的敦煌遗书

早在20世纪初，莫高窟壁画、藏经洞的发现，吸引了大批外国探险家和学者的关注，对莫高窟的研究和探访远超同期的国人。对于藏经洞的发现，那一时期的清政府处在置若罔闻的状态。1905年-1920年间，外国探险家们用少量的商品和银元换走数万多件经文、法器、绢画。

◎ 1907年，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拍摄的莫高窟。斯坦因分别在1907年和1914年两次用白银共780两，骗取经卷绢画一万多件。

在20世纪初期莫高窟和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是不同的，大多数的造像、壁画都是裸露在外的。1921年到1922年间，日俄战争中的俄国逃兵被关到了莫高窟，他们随意损坏壁画，在洞窟内点篝火，壁画上的很多金箔也是被他们破坏了。直到1944年1月1日， 中国才建立了敦煌艺术研究所（敦煌研究院前身），由留学法国归来的油画家常书鸿任首任所长，延聘一些画家和学者，在异常艰难的条件下，走上了敦煌石窟文物保护、研究漫长而艰巨的道路。结束了400多年敦煌民间管理的混乱状态。

◎ 1946年敦煌艺术研究所勘察、维修洞窟，由于缺乏资金进展缓慢。

到新中国建立，莫高窟的修缮和研究工作才逐渐走向正轨，1962年中国最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为修复莫高窟的裂缝，周恩来总理拨款100万元（相当于今天的2亿元），加固莫高窟。

◎ 加固维修前和维修后的莫高窟对比图。

除了加固，莫高窟的保护还有一项非常困难的工作，防治风沙侵袭。在50到70年代，莫高窟每年要清理四千万方的沙子。为了阻止风沙对莫高窟的侵害，在莫高窟风沙的主要方向设立了一个A字型的纺纱障。在防沙障的后面做了林带，草方格，有效的控制了风沙对莫高窟的侵害。

◎ 俯瞰防沙障，像字母A

莫高窟蕴含的文化价值不可估量，强烈推荐有兴趣的人一定要去莫高窟参观，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洞窟的开放每年是不同的，想要看感兴趣的编号洞窟，可以在官方网站上进行预约。参观的时间最好选择7月10日之前或9月20日之后，中间的这段时间人太多看不好。

扩展阅读：

说到敦煌莫高窟，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宗教，神神鬼鬼的，大都不感兴趣。其实，敦煌莫高窟中不光有宗教文化，多元文化的丰厚程度是难以想象的。比如：

◎ 第23窟，《雨中耕作》盛唐时期

◎ 榆林窟，《打铁与酿酒》西夏时期

◎ 第468窟，《学堂体罚》中唐时期

◎ 第172窟，《青山绿水》盛唐时期

敦煌壁画体现的内容，做到了世界万象无所不包。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拥有莫高窟这样规模大小的壁画群，壁画内容也远不及敦煌壁画的内容丰富和艺术价值。

■ 四面风沙飞野马，一潭之影幻游龙

坐拥丰厚历史遗产的敦煌，不会沉寂在历史的长河中被人遗忘。曾经在古代中国开放包容的文化氛围中兴盛，也会因为新时代的开放再次迎来繁荣。合理的利用现在资源是敦煌发展突破困局的必要条件。

◎ 鸣沙山骑骆驼体验

■ 历史遗迹和自然条件发展旅游业

敦煌近年来的旅游发展有目共睹，除了坐拥莫高窟这座文化宝库。敦煌的自然景观鸣沙山和月牙泉成为西北旅游最热门的目的地之一，也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成为了一种戈壁观光的信仰。

◎ 冬季鸣沙山月牙泉银装素裹

鸣沙山：

鸣沙山位于敦煌县城以南6公里处。东西长约40公里，南北宽20公里，高数十米，沙峰起伏，脊如刀刃，人登沙山顶巅下滑，沙砾随人体坠落发声，似丝竹管弦乐曲：风绕山吹来，沙山轰鸣作响，如金鼓，似霄声；游人至此，无不兴昧盎然。“沙岭晴鸣”，故起名鸣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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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牙泉近景

月牙泉：

从鸣沙山北坡而下，到了山脚，眼前出现一弯“新月”，这就是月牙泉。月牙泉形状酷似月牙，泉水清冽甘美，始终澄澈如镜，池旁水草丛生，芦苇摇曳；蓝天黄沙，碧水绿衬，清幽雅致，风景秀美。“月牙晓彻”，故起名月牙泉。

◎ 2017年敦煌机场T3航站楼投入使用，成为甘肃三大国际机场之一

敦煌的多重文化特性，多王朝消亡后的文明保存地，不管作为旅游还是学术研究基地，敦煌还有很多潜力需要开发。敦煌机场T3航站楼、敦煌支线铁路相继投入运营，敦煌旅游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发展。

■ 柴达木盆地的持续性开发，敦煌有优势成为油气经济中心

位于青海省的柴达木盆地是西北油气资源最为丰富的地区，但柴达木盆地是中国海拔最高的盆地，自然条件恶劣，距离青海经济中心海东地区很远，交通不便。在50年代，石油部门便选择临近的敦煌作为主要基地，支援油气开发。

◎ 柴达木盆地地缘

敦煌作为主要的油气基地的优势在于，比格尔木更接近油气开采区，比花土沟基础建设和自然条件更好。同时，从地理位置上看，敦煌也能成为油气向北、向东运输的重要节点，目前已在建敦煌连接油气田和格尔木的铁路。甘肃省将敦煌列入全省八大节点城市之一，进一步加强对敦煌的基础设施建设，敦煌作为油气经济支点的作用、意义和它在古丝路起到的作用类似。但敦煌是否能再现往日的繁荣经济，也制约于未来环境、政治决策等因素，让我们拭目以待。

■ 结束 

感谢敦煌灿烂的文化，

为我们贡献了优秀国产动画片《九色鹿》。

感谢《九色鹿》的创造者冯健男老师，

在我们的童年创造了一个精彩的童话世界。

让我们在长大后，

正视敦煌，研究敦煌，热爱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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