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桃

见到月桃是在何风家的玻璃瓶里。确切地说，是月桃核。

“这是什么？”

“月桃。屋后面的山上有一棵长得很奇怪的树，那上面结的果子。”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这名字是我姥爷给起的，以前谁都没见过好像。这书也是去年姥爷第一个发现的。姥爷从小就整天在那山上玩，可他从来没见过那样一棵树，还是在他经常去的水泡子边上，突然就冒出来了。冒出来不久就结了果子。姥爷带着果子回来的时候，对门的张奶奶、隔壁两邻的三叔和何水都来看了，看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姥爷只背过手让位置给他们观赏。说这是月桃，是他给取的名字。都拿回去几个玩吧。”

“后来呢？有人尝过吗？”

“都不敢吃，没见过的东西谁敢吃啊！何水家小崽儿拿月桃当沙包玩，那月桃可比沙包硬多了啊，愣是把何小崽儿的下巴颌砸出个大青包来。后来他爸为了哄他，把几个月桃全都扔了。三叔家的倒是没扔，给三婶连柴火一起烧了，说是烧得可旺了。张奶奶……哎，张奶奶上个月出殡，他们把她床头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奶奶棺材里了，里面也有奶奶拿走的那两个月桃。姥爷自己就剩一个，就在这了。”

“那怎么就剩核儿啦？”

“这是最奇怪的。从姥爷拿回来就一直放在瓶子里的，也不知道哪天，发现里面就剩个月牙似的核儿了。我们家的小孩还被聚起来问话，也没有人动过那小瓶，你说怎么就没了呢？这核你看，上面干干净净的啥也没留下，连果子是啥味儿都闻不出来了。”

“啊……”

“姥爷说是神仙来吃掉了，还说是月亮上的神仙。我说月亮上的神仙不就是嫦娥嘛。姥爷也不应我，就认定了是神仙吃的，还把这核带着瓶子一直当宝一样放在他的老皇历旁边。我可不信是什么神仙吃的。肯定是谁偷偷尝了不敢说。亏了这东西大概没毒吃了才没事。”

“那后来呢？没再去摘几个看看？”

“去了。姥爷带着我们一起去的，只剩下树叶啦！姥爷说他上次走的时候树上明明还有的。反正我们是没见到，空着手回来了。”

想起两年前何风跟我说的话。此刻再去何风家的路上，比起想要见何风那个假小子，我更想知道那月桃后来的故事：第二年有没有再结果子，到底能不能吃，是什么味道，还想自己也尝一尝。

远远便看见何风姥爷在院门前藤椅上乘凉。

“爷爷好！您乘凉哪！”

爷爷似乎没听到。

“爷爷好！”

“哦~来啦！看我们家新添的月桃树！”爷爷笑眯眯地拿起拐杖，指指头顶。

我一时忘了应声，盯着那树看了好一会儿。它长得一点都不直，主干就像个月牙似的弯着。叶子是泛着绿的黄还是泛着黄的绿，太阳有点刺眼我也分不清了，像铜钱一般小。走近了看，树干上坑坑洼洼，但纹理却很清楚。

“好看不？”

爷爷的声音拉回我。提高声量和爷爷说了几句我就进屋找何风去了。

何风长高了。我急切地想知道月桃树的事，所以根本没注意到他有什么其他变化。

“啊！那树啊！就是有一天姥爷不知道怎么了，把那宝贝核，哦就是上次你看过的那个，拿出来种在家门前了。没想到一年就长出来了，还长那么高。可是这树根本就不结果子啊，山上那个也再没结过。真是怪了……”

我没听到他后面说的话，脑海里只在努力想象那月桃果实长在树上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于野 写于2017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