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总有那么几个恍如隔世的夜晚和大梦初醒的清晨
一到年底,人人开启自动清算模式。
此时的心情,应该像是扶一扶眼镜,甩一甩袖子,把算盘拍在账本上,才噼噼啪啪拨起算珠来;也像,深深叹上一口气,对着屏幕上的总结表格发发呆,才噼噼啪啪敲起键盘来。
做过的,没做的,welldone的,烂尾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盘数。
罗列并不难,撒谎也不难,毕竟,无论好坏,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困难的,从来都是清算过后的事情。
比如,改正,计划,执行力。
怎么说呢,没有发生,也就不知道好坏,反而更让人忐忑吧。
1、
先说工作。
辞了两次工作,经历了四种职业。
从企宣人到自由职业者,再到创意策划,最后定格在全职家庭主妇。
扑心扑命地忙碌过,也无所事事地闲呆过。
决定不做企宣,主要的原因是遭遇了不公平对待。
对于工作,我没有特别清晰的界限,不是我喜欢的事情,其实无所谓做什么,说到底是为了赚钱。既然别人给了钱,那我自当对得起那个数字。
不过不公,不指数字,而是体制问题。比如,看似公平实则仍由领导操控的人才机制,看似简单实则阶级分明内斗严重的工作环境。
再加之大企业内部机械式地运转模式,让人心生疲惫。
既然都是赚钱,干嘛不是赚呢。
自由职业绝非你们想象中自由。
事实上一旦进入某种职业,就不可能自由。最大化的自由也无非不用朝九晚五而已。
在智力和体力买卖的大环境中,你能否卖一个好价钱,不完全取决于你能做到多好,关键在于你做的事情是否符合需求。这是置换的规则,我从没有异议。
至于不做,纯粹是因为工作强度太大,日夜颠倒。不用跟我讨论是不是怕累怕辛苦,建议你试过连着两个月不到半夜三四点都不能去睡觉之后,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创意策划,本身是个很有趣的事情。
走,不是公司的问题。
问题是,我恰好在那个阶段里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决定放自己一马,也放人家公司一马。
在不断走走停停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有极严重的抑郁倾向,任何工作中我都无法获得世俗眼中所谓的成就感,这是其次,重点是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什么,想到这些,我就会很难过,觉得自己是个无用的人。
赚钱,做自己,只是两种存在的状态,每个人都会根据情况选择其中一种去生存。
对我来说,赚钱不是不重要,而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更重要。
所以最终我选择了做一个全职家庭主妇。
这并不是说我醉心家务事,毕竟谁喜欢干活儿啊,老牛也不是生下来就被人套起来去拉车犁地的。
而是这个职业除了不用朝九晚五之外,最重要的是能够给我充足的时间调整自己,去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2、
这一年被人问过最多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你最近还行吧,一个是你不会无聊吗。
第一个问题,是我妈每次打电话都会问的,她的潜台词是“你不会饿死吧”。
自打我第一次辞职后,我妈和我爸就深深陷入了我可能随时饿死的恐慌之中。我能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不停地解释,我饿不死,大不了去扫地刷碗,活着固然不易,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他们担心得不只是朝不保夕的现在,更有我没有保障的未来。
反正想明白了之后,我是觉得,未来本来就没有保障,生孩子也没谁一定包生儿子的。
有人会问,为什么不瞒着他们?为什么要让他们担心?
父母担心的,不是你过得不好,而是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所以,当然要和父母解释,不要觉得他们不懂,而且不能撒谎,他们既然生我们出来,就值得我们起码的尊重,他们自有对我们的期待,可说到底,这人生还是我们自己的,如果你要努力说明努力证明,他们是会理解的。
最怕的是,你根本不愿和父母沟通。
第二个问题,首先谁来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不无聊呢?
七点睁眼,一边大号一边刷牙,一边出门一边系扣子,一边走路一边吃早餐,一边敲键盘一边看着朋友圈谁又组了局,一边喝酒一边交流股市和男人的行情,一边看美剧一边做面膜涂指甲,这就叫不无聊吗?
忙,不代表就不无聊,不忙,也不代表无聊。
更何况,你也不知道我在忙什么,对吧?我只是不像大家一样忙忙碌碌,仓仓促促。
这一年,确切的说是最后的几个月,我做了太多始终想做却一直没做的事情。
一次长途旅行,若干次短途旅行,不太满意,主要不满意厦门,除了人太多东西难吃以外,关键还是我自己过了内个小资小调的年纪。
看了十来本书,写了十几篇东西,练完了一本儿小楷字帖。不用嘲笑我这个数量还敢拿出来晒,这还能比过去三年都没读过一本书,除了各种总结各种报道各种方案就没写过一个别的字儿更惨么?在我的阅读量和练笔量没达到的时候,暂时都没有写新小说的打算,如果我真是有能力的,四十再写也不算晚。
电影俗的雅的看了两百来部,很杂,不论好坏照单全收。我觉得吧这样能更全面地认识当下的电影环境,从而对自己所看的片子有更理性地认识,不会轻易被各路影评影响。其实任何艺术鉴赏,这种态度我觉得都适用,比如很多作家都喜欢看故事会和小黄书哈哈哈。
当然,还有最上心的烹饪,刷过的菜谱和研究的方子不计其数。做饭这件事儿吧,想想也是天注定,毕竟我可是十岁就能扛起大锅转圈儿摊蛋饼的人呢!至于到底要不要用做饭的手艺来赚钱这事儿,说真的我还没想好,因为我喜欢的归根结底是醉心做饭的过程,以及分享美味的快乐。
……只不过,就是,答应自己要减的膘还没减下去。
来年嘛,我希望自己把提琴和日语捡起来,一个是为了娱乐自己,另一个是为了出国旅游的时候不会被骗。
认真对待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能守得住一个人的沉默,就不觉无聊。
3、
从大二的时候第一次有要浪迹人生的念头,到如今迟来的返璞归真,兜了一个大圈。
我也问过自己早干嘛去了,当年为什么就不坚持一下呢?
但人生就是没有“早知当初就该如何”这种事情啊,更何况,现在也没有要死,除了晚了两年才明白之外,我毕竟在这煎熬的几年里学会了很多生存的技能,保我关键时刻不死啊,冲着这点,这几年也不算浪费。
事实上,人一辈子总也有那么几个恍如隔世的夜晚和大梦初醒的清晨。
宿醉头疼的清晨,想起昨晚喝下的杯酒,该庆幸那不是被你吞下的毒药。
泪痕满面的清晨,想起昨晚流下的马尿,该庆幸脸上的印记还能洗得掉。
痛彻心扉地爱过几个人,才会明白爱情永远和想象的不一样,未来的那个人是不是最好的,爱了才知道。
大起大落地爬过几座山,才会知道每个山头的风景都不一样,下一个山头到底有多高,爬了才知道。
就像是,以前我认为,自由就是随时能得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而现在我觉得,真正的自由,是能够随时放弃任何我所拥有的东西。
我挺庆幸,年复一年,自己仍是一个愿意努力清醒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