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性选择：炫耀的生物学根据

有过炫耀或者说显摆的举动吗？一次都没有？我不相信，你自己好好想想。如今炫耀已经在全世界成铺天盖地之势，其表现形式多如牛毛了。

今天我们讨论的是：炫耀有什么功能？炫耀的根源是什么？

达尔文在他的一段笔记里说，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看见雄孔雀的尾巴就反胃，为什么是这样？

这个伟大的思想家异常敏感。进化论问世以后，当然遭到无数人的诘难。

但是达尔文比他们都率先看到了一个和他理论矛盾的反例，是什么呢？就是雄孔雀的长尾巴。

按照达尔文自然选择的理论，在漫长的进化过程当中，动物身上的一切冗赘的东西、没有用的东西都要被淘汰干净，最后身上所有的部件都是非常有效率、实惠的。

这么长且绚丽的尾巴是干什么用的呢？最直接的它会影响你动作的敏捷，无论是你走还是飞，这会使你变得非常迟钝。

而且你这么炫目，那会被天敌发现，成为天敌的点心。于是这个伟大的思想家陷入苦恼，陷入长考。

华莱士和达尔文的分歧我们接着说，进化论的另一位提出者华莱士。

华莱士去了马来群岛，去观察昆虫、观察动物，这一个猛子一扎就是八年。呆到第四年的时候，他自己独立完成了对进化论思想的思考，写了一封信寄到伦敦的朋友那，然后转到达尔文手里。

达尔文一看，吃惊不小。达尔文的进化论思考已经完成了多年，但是因为知道这是大逆不道，所以一直没敢呈现给世人。

在科学发明优先权的压力下，达尔文把自己的理论端出来了。

两个人的学说在一个发布会上共同呈现给这个世界，成为科学史上的一段美谈。并且达尔文赶紧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在半年以后拿出来了这部巨著《物种起源》。

相信这两个人在思想上已经成为朋友，华莱士在马来群岛一定很快地读到了《物种起源》，他一定折服于达尔文博大精深的体系。乃至四年后他回到伦敦，两个进化论思想的共同提出者终于见面了。

见面的时候华莱士是执弟子礼，给达尔文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两人开始攀谈，话没说几句，达尔文抖出一个问题，扔给华莱士：“毛虫和鸟的颜色这么鲜艳，阁下是怎么思考这个问题的？”

由此两人陷入了持续近十年之久的长考，并且渐渐产生了分歧，最终演成了持续十年的一场论战。

达尔文：性选择

达尔文认为，雄孔雀的尾巴这么修长这么绚丽，功能是吸引雌孔雀的。雌孔雀喜欢有着修长、绚丽尾巴的雄孔雀。

长尾巴的雄孔雀因此赢得了更多的交配权，那么也就赢得了更多的后代。后代当然是继承父辈的特征，于是下一代雄孔雀的主体也是尾巴修长、绚丽。

尾巴短小的孔雀，可能动作更为敏捷，容易回避天敌。尽管你有这些优点，但是你赢得不了交配权，你就没有后代，后代就继承不到身材敏捷的，短尾孔雀身上的特征。

久而久之，雄孔雀里绝少有短尾巴的，都是长尾巴并且绚丽的。

达尔文将这个问题看作是，雌孔雀因为审美的偏好，而选择了长尾巴的雄孔雀。

达尔文将这个思想用一个关键词来概括：性选择（Sex selection） ，和自然选择正成了一个对偶。

华莱士：保护色

华莱士听到这个说法——审美，极为反感。华莱士说达尔文把动物拟人化了，并且认为达尔文背叛了自己的学说，背叛了自己和华莱士曾经共享的、共同提出的“自然选择”这个学说。

那么，华莱士是如何解答当初达尔文扔给他的这个问题的呢？华莱士忠实地用当初“狭义的自然选择”来解释这个问题。

雌孔雀包括雌鸟的羽毛，为什么通常是暗淡的呢？华莱士的解释是那是保护色，它要藏匿在大自然当中，不被天敌发现。

与之相对，为什么雄性鸟类的羽毛通常是比较艳丽的呢？华莱士的解释是，因为雌性要比雄性承受更大的选择的压力。

因为雄性完成了交配，你扮演的角色和功能完成之后，你被吃掉也无所谓。而雌性不行，雌性要生育出后代来，所以你更要很好地在大自然当中藏匿起来，不要被天敌吃掉，一直保护物种繁衍。

因为这个两性承受的，自然选择的压力不一样大，所以两性的毛色就不一样了。

并且两性的毛色差异很大，还有一个很积极的功能，就是将两性很好地区分开来。

为什么要这样？因为两性如果在毛色上没有区别性，那就容易混淆了。混淆了会耽误一件事，耽误什么事呢？耽误择偶。

一只鸟费尽心思追逐另一只鸟，追逐到了以后一看咱们是同性，那不是瞎耽误工夫吗？所以毛色区别开来，为择偶减少障碍。

这样的一种认识，可以用一个关键词来概括，叫什么呢？二态性。

二态性就是说一个物种的雄性和雌性，在体态上、毛色上有明显的差别。 差别大的就叫二态性大，几乎没有差别的就叫没有二态性。

华莱士进而解释，为什么雄孔雀的色彩这么艳丽？除了以上说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些雄孔雀精力非常过剩，最后就外在地体现为毛色艳丽。

达尔文当然不能赞同，并且达尔文逐一反驳华莱士的观点：

这个毛色鲜艳为什么不是乱七八糟的鲜艳呢？为什么这种鲜艳还是有几何花纹的呢？你用精力过剩可是解释不了的啊。

达尔文当然也同意二态性，而且达尔文认为华莱士还奢谈二态性，你如果不承认性选择的存在，就不会有二态性。

这场争论持续了多年，但是华莱士享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他比达尔文年轻，又比达尔文长寿。达尔文1882年离开这个世界，华莱士是1913年辞世，晚达尔文31年离开这个世界。

达尔文走后，这个进化论的两个提出者就只有华莱士还健在。华莱士就执掌了生物学思想之牛耳，执掌达到三分之一世纪之久，这可不是短时间。

在这31年当中，因为华莱士垄断了话语权，性选择的理论几乎淹没。直到华莱士去世后，这个理论才慢慢地复活。

达尔文的辩护者

科学实验对“性选择”的验证

支持的理论开始抬头，而在这里特别需要讲的就是，科学实验开始介入了。

科学家做了两个实验，第一个实验就是，把同一种鸟类某些雄性的尾巴剪掉。

比如，它的尾巴原来长50公分，把它剪短，还剩25公分。科学家再把这25公分的尾巴贴到另一只雄性鸟类的尾巴上，这个新尾巴就长70多公分了。

于是形成了三种长度的尾巴，一个是被剪短的短尾巴，一个是原样的正常尾巴，还有一个是加长的长尾巴。

实验人员把这三种长度尾巴的雄性鸟儿放回鸟群当中，然后监测它们的交配情况，发现的情况异常生动。

短尾巴的和正常尾巴的，赢得交配权的次数差不多，都是不多。而唯独被粘贴长尾巴的雄性鸟儿，赢得交配权异乎寻常的多。

再一个实验就是找来一些彩色的塑料环套在鸟的身上，这些塑料环有三种颜色，红色、黄色、绿色，套上以后也把这些鸟儿放到鸟群当中去，监测它们的交配情况。

实验发现戴着红色塑料环的雄性鸟儿赢得交配权最多，黄色、绿色的不多，不戴环的也是远远赶不上戴红色塑料环的鸟。

这两个实验，雄辩地说明了审美在鸟儿择偶当中发生的作用。

“性选择”是“自然选择”的组成部分

当然，科学实验是一个方面，在另一个侧面，达尔文的辩护者也从理论上，开始论证达尔文的性选择理论。

他们说性选择的理论，没有背叛自然选择的理论，这二者不是对立的。相反，性选择的理论是自然选择理论的组成部分。

什么是自然？自然就是围绕该物种的生存环境，这个生存环境当中有诸多的组成部分，有天敌，有食物源，有水，有气温等等。

而当性选择理论提出后，就为这个自然环境的诸多因素，增添了一个因素，就是异性的青睐与否。这至少是包围着雄性鸟的自然环境 。

我们接下来说，追求异性应该有两大手段。

第一个手段：提升你的性吸引力。

比如拿雄孔雀来说吧，让你的尾巴更长，颜色更绚丽，花纹更有魅力，不一而足。我们清晨走出户外，会听到鸟儿悦耳的鸣叫声，那鸣叫是干什么呢？鸣叫是择偶的手段，提高对异性的吸引力。

第二个手段：排斥同性。

靠什么排斥？靠自己的肌肉，靠自己个头的雄伟，靠自己武器的锐利，比如说牛角硕大、惊人。

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午餐，这牛角是有成本的，身体要拿出整个躯体多大的生命力来铸造这把利剑，来铸造这对硕大的牛角？

“性选择”符合“适应”

我们接着来进入进化论里面的一个核心概念，就是适应。适应和自然选择，这是达尔文解释生物进化机制当中的两个核心概念。

什么是适应？适应就是生存和繁衍，后者是关键。

因为你有繁衍，这些适应的品性，才能到了后代手中。到了后代手中，后代又经过种内的竞争，更适者又赢得更多的后代，后代又继承他们父辈的，作为适者身上的品性。

久而久之，这个物种和自己的环境水乳交融、高度适应，而他们的品性是这样一路传递下去的。

总体来说，适应靠两个方式来完成：

第一种能力：综合适应能力。 所谓综合能力，就是能逃避天敌，能适应水，不管它里面有没有微量毒素，能和气温相适应，能善于寻找食物，这就是它的综合能力了。

第二种能力：性吸引力。有了性吸引力，繁衍就不成问题了，就可以赢得更多交配权。

但我们很容易看到这两个能力之间，容易发生一点微妙的冲突。

在雄孔雀这里就鲜明地显示出来：你这么长的尾巴，你这个尾巴这么触目，那是要给综合能力打折扣的。因为它降低了你的敏捷，还容易招来天敌对你的捕捉。

也就是说，提升你的性吸引力其实是有代价的。

尽管有代价，但是收益更大，二者抵消，最后还是有可能收益更大。

有的时候甚至你综合能力很好，但是如果你的性吸引力实在不足的话，你不是适者。你生存挺好，但你繁衍不了，谁来继承你的品性。

所以经过漫长的进化，性吸引力被拣选了。

“性选择”理论的意义达尔文“性选择”的理论的意义是什么呢？

意义一：解释动物特征。

“性选择”理论能解释一些，此前提出的“自然选择”解释不了的特征。比如牛角为什么这么硕大，比如雄孔雀的尾巴为什么这么修长绚丽。

意义二：找到炫耀的生物学依据。

这个意义特别关联人类的社会生活，就是达尔文为炫耀找到了生物学的根据。达尔文认识炫耀至少有这样的几个特征：

一个是炫耀成本高昂。雄孔雀修长的尾巴，牛硕大的牛角，没有成本那不是见鬼了吗？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午餐。

炫耀的成本在人类社会中就更不要说了，摆一桌一桌的盛宴，开着奔驰宝马等等，那成本当然是高昂的。

达尔文提出炫耀的生物学根据，还有另一个本质的含义：炫耀是本能，炫耀是抹不掉的，炫耀当初是为了性吸引的。

尽管炫耀在人类社会中有很多升华，表现的形态已经形形色色，但是它的根基最初是源于性吸引。它是本能，因此是抹杀不掉的。

那么我们由此推论，炫耀只能置换，炫耀不能消灭。

我们如果认为炫耀的成本过于高昂、奢侈，实在没有必要，把力量要下在如何置换上，消灭那是不可能的。

今天讲的内容已经涉及到了性问题，而我们下一讲要走到性的腹地，下一讲的内容是：两性繁殖与三种婚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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