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陵之承继汉魏(1)

2023-07-07  本文已影响0人  彩色的白菜头

唐贞观九年,公元635年,大唐王朝的开国之君李渊病逝。此时正值农历五月,天气炎热。李渊的万年陵寝,却尚无着落,既没有选定陵址,也没有做过任何营建帝陵的准备,但,面对帝陵选址和营建的一应事宜,继任者李世民却仍旧游移不定,讳莫如深。然而,据史料记载,李渊生前曾经留下遗诏,要求遵照秦汉时期的制度,为自己营建陵寝,丧葬事宜务从节俭。

既然如此,李渊陵寝修建的难点又在哪里?而既然李渊对自己的陵寝已有筹谋,那么,他又为何没有仿效秦汉帝王,在登基之初便营造帝陵呢?这究竟是一次意外的疏漏,还是一个刻意的遗忘?在一片扰攘之中,一段深埋地下的时代记忆即将拉开序幕。

在黄土凝成的关中大地之上,有一个风华绝代的城市。一千四百多年以前,它星罗棋布,浑融天下,是一个帝国的辉煌缩影。这个熠熠生辉的城市,就是大唐帝国的都城——长安。在今天的西安城北,背靠渭北平原,南俯关中沃野,东西绵延150多公里的帝陵遗址带,就是曾经大唐王朝的皇家墓葬区。十八座雄浑壮丽的大唐帝陵,隐然其中,号称“唐十八陵”。

一千多年过去了,岁月的风沙遮盖了它们昔日的荣光,只有散落荒野的残碑乱石、夯土墙垣,依旧无声地见证着那个巅峰王朝,升平海内、协和万邦的盛世图景。幸运的是,从上世纪中叶开始,考古学家们陆续走向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废墟。一个沉睡千年的地下王国,逐渐显露出了它神秘而迷人的面容。那么,就让我们一同翻开大唐二百八十九年的历史,追溯那段天朝上国的记忆缘起。

在今天,陕西省三原县永和村西的旷野之中,一座宏大的覆斗形陵墓封土,已经在这里沉寂了一千三百多年,当地人称之为“唐王陵”。这就是大唐的开国皇帝唐高祖李渊的帝陵——唐献陵。拨开历史的迷雾,那被业已忘却的国家记忆,终将在这座不为人知的大唐帝陵中渐渐浮现,因为,一个伟大的时代正是从这里走向的开端。

自公元220年起,大汉王朝在三国逐鹿的尔虞我诈中轰然倒塌之后,神州大地已然不复秦汉大一统的帝国雄风。三十余个大小政权交替兴灭,连绵不断的分裂割据和分裂战争,令这片古老的土地支离破碎,满目疮痍。百姓易子而食,乱军掘冢盗墓,千里沃野的中原大地,转眼已是人间炼狱。

公元617年,在频繁的劳役和兵役的透支下,一度繁荣兴盛的隋帝国再次风雨飘摇,濒临崩溃的边缘。这一年,天下各路英豪早已不奉隋朝正朔,纷纷拥兵割据、称帝称王。此刻,一个以时任晋阳留守李渊为核心的军事集团,蛰伏多年之后,终于从驻地太原举兵西进,并一举攻占京师长安。

这是值得铭记的一刻。公元618年五月,李渊在太极殿登基称帝,建立唐朝,改元武德。纵然此时,天下战火频起,烽烟未息,李唐的疆土也只限于关中及河东的部分地区,但历史的如椽巨笔,也已为这个新生的帝国描绘了无比瑰丽的明天。在仅仅数年的统一战争之后,一个四海归一、万邦来朝的大唐帝国,终于跨越四百年的时空,向遥远的大汉王朝巍然致敬。

作为大一统的基本象征,李渊本应恢复秦汉时期的礼制,着手帝陵的营建,以匡社稷威仪。然而,此时的他却根本没有心思顾及身后之事。摆在他面前的却是比夺取天下更为棘手的问题。李唐开国之后,作为太子的李建成更多时候需坐镇京师,协助李渊处理政务。随着统一战争的深入,统兵征讨的大功多次为次子秦王李世民所得,已颇具功高盖主之势。他的秦王府中汇聚了号称“十八学士”的一众当世之才,为谋夺太子之位,日夜筹措。

面对李世民的声望日隆,李建成深感不安,遂与齐王李元吉谋划构陷,意欲剪除咄咄逼人的秦王集团。如何处置两个儿子之间的争斗,着实考验着李渊的政治能力。那么,这位大唐开国君主的能力究竟如何呢?据《旧唐书》记载,李渊为陇西成纪人,出身极为显贵。其先祖李暠是西凉开国君主。祖父李虎,父亲李、先后担任西魏和北周的柱国将军,是名副其实的国之柱臣。母亲独孤氏,同为西魏柱国将军独孤信之女。

出生在这样的高门世族,幼年的李渊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然而,童年的快乐转瞬即逝。公元572年,父亲李病故,虽在家中排行第四,但七岁的李渊却承袭了父亲唐国公的爵位。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史书中虽然没有更为详细的记载,但我们可以推测,在那个遵奉嫡长子继承制的时代,此时,李渊的三个兄长或许已经全部早薨。年幼的李渊只能与母亲相依为命。

关于李渊早年的记载,都提及李渊宽仁容众,武艺超群。或许正是童年的不幸,磨练了李渊卓然的心智。但让人不解的是,隋末天下大乱的最后关头,各地起义已成燎原之势。但此刻,时任大隋王朝太原留守的李渊,却整日沉迷酒色,贪奢无度,与其他拥兵一方的封疆大吏相比,似乎并无问鼎天下之志。而在那名噪一时的晋阳起兵中,亦是由李世民首谋,诱使李渊与隋炀帝晋阳行宫侍女,醉饮淫乱犯下灭门大罪,迫不得已,起兵反隋。

大唐帝陵之唐献陵(2

整个过程中,李渊的表现着实不像一个能够平定四海、君临天下的开国君主。然而,在另外一本史籍中,事实的真相却并非如此。据史料记载,李渊太原起兵后,时任大将军府记室参军的温大雅,专掌文翰。他随军编纂的《大唐创业起居注》中,关于晋阳举兵等重要事件的记载,都与后来的官修正史颇有出入。而作为由晋阳起兵亲历者纂写的史料,其真实性显然远高于唐朝建国后的官修正史。

据温大雅记载,公元617年正月,李渊因镇压农民起义时失陷马邑,遭到隋炀帝的就地拘押。虽然数日之后便被官复原职,但危情之下,涉世未深的李世民建议李渊,效仿当年汉高祖刘邦出逃芒砀山,以观时局变化。面对这个贸然的倡议,此时的李渊却另有深虑。

一切还要从这座帝陵的另一位主人说起,这就是李渊的发妻,太穆皇后窦氏。窦皇后,北周神武郡公窦毅之女,自幼才貌出众,喜读史,善书学。因上门求亲者甚众,窦毅特为女儿设下擂台,比武招婿。未及弱冠的李渊,因射术精湛而与窦氏喜结连理。李渊的父亲去世之后不久,常年卧床的母亲也撒手人寰。窦氏的出现像一盏明灯,温暖了李渊黯淡的心灵。史料记载,窦氏先后为李渊生下了四儿一女,几近绝户的门庭重新兴旺。这或许是李渊一生之中最为幸福的时光。

但在公元617年,李渊出任晋阳留守的时候,窦氏已于四年前病逝。年仅十六岁的三子李玄霸也不幸早薨,而此时的长子李建成与四子李元吉,依然身在隋帝国控制的河东老家,尚未汇集太原。至亲的不断亡故,让此时的李渊更加珍视骨肉亲情。因此,当李世民提出举兵叛隋的倡议时,李渊拒绝了。显然,李渊早已下定起兵的决心,之所以按兵不动,只是时机尚未成熟。

但李世民或许并不知道,李渊拒绝贸然行事还有另外的原因。晋阳是帝国的北部边陲,也是防御北方突厥的军事重镇,要想西进长安,则必须解除来自北方的威胁。突厥,一支由公元六世纪中叶崛起于漠北的游牧民族集团,也是继匈奴、鲜卑、柔然之后,又一个雄居在高原大漠之上,横亘东西的可怕力量。此时的突厥已经取代隋朝,成为新的东亚霸主。华夏北方的割据势力,大都改张突厥狼骑,面北称臣。

李渊虽有图霸之心,但为减少西进阻力,他既不能与突厥为敌,腹背受敌,也不愿公然判隋,称臣突厥,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这似乎又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站在晋阳的城头,李渊总是不时地眺望远方,那是河东的方向,是他对家人的思念。这一年,李渊已经五十二岁,或许与其他的割据势力不同,李渊起兵叛隋的抉择,并不完全出自于自己的权利欲望。

兵荒马乱、盗匪横行、攻占杀伐连年不断。李渊一定相信,只有成为真正的王者,才能保全家人的平安。但不会有人知道。一个澄清宇内,以唐代隋的起兵方案,已经在他胸中铺陈蓄势,运筹千里。

为了稳定突厥,李渊亲自给突厥始毕可汗写了一份辞意谦恭的信。首先,李渊在信中表示愿与突厥和亲结盟,同入京师。只要不侵百姓,长安城中的金银玉帛皆为突厥所有。若因路途遥远,不愿劳师南下,也可坐享长安的丰厚财物。之后,又在信封上用了“某启”的字样,以示谦卑。

或许是觉得这个“启”字过于屈节,负责送信的使者,甚至建议李渊将书信的内容再做调整,但这位官员不会想到,数百年来压制中原的劲敌,竟会被李渊这一时的谦礼和权宜,消解于笔墨往来之间。据温大雅记载,突厥可汗见信言辞谦卑,不失藩臣之礼,骄矜之情已是溢于言表,又见不需大举兴兵,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当即回信表示支持,并欣然承诺,愿为李渊提供士兵和战马上的支持。

一个月后,随着人马旌旗,粮草辎重基本就绪,李建成和李元吉也终于抵达太原。蛰伏多年的李渊,终于在此时宣布了一套不偏不倚,且左右逢源的起兵方案。首先,昭告天下,遥尊隋炀帝为太上皇,拥立杨广之孙,年仅14岁的杨侑为帝,不但为起事披上了“匡扶社稷,安定天下”的合法外衣,而且挟天子以令诸侯,还可以缔造一个广泛的统一战线,不战而屈人之兵。

其次,北联突厥,引以为援,并在隋朝旌旗之上加入突厥人所用的白色,以示与突厥结盟。不但一举解除了西进长安的后顾之忧,并且借助突厥的兵马,壮大了自身的声势。同时,在西进长安的过程中,沿路大肆封官许愿,收买人心。据史料记载,仅在义军进入西河郡的一天之内,李渊所封官爵就达一千多个。之后,义军相继占领霍邑、临汾等郡,每到一地,皆如法炮制。

大业13年的李渊,就是在不断地慷他人之慨的同时,以八面玲珑的政治和外交智慧,游刃在隋朝、突厥和天下人心之间。最终,仅仅半年之后,便坐拥关中正朔,不失时机地代隋而立。可见,李渊非但不是一个无能的碌碌之辈,而且从大业13年晋阳起兵,到建立大唐的过程中,李渊一直都是最高决策者和全局总指挥,是当之无愧的开国君主。然而,作为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被逼禅位的帝王,李渊必定有举措失当之处。既然他本人并非无能,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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