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者

小五对我说：“你忧郁了。”

我知道，她本来想说的是，你抑郁了。但不知为什么，她避开了那个词。

我说：“不能吧？我心情挺平和的呀。”

她怜爱地看着我的脸。

“你看你，脸色也不是很好。”

脸色不是很好。这倒是没错。今天早晨，在镜子前，我看到自己，脸色青白，两个黑眼圈，额头上布满皱纹，两腮的皮肉也有些下垂。

虽然我不是很在意外表的人。但看见自己的清丽容颜凋零成这样，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

我一向把嵇康当成偶像。嵇康虽然在《世说新语。容止》里长期占据帅榜第一名，但他土木形骸，并不把自己的美貌当一回事，而是当做石头块木头片一样随意对待。我虽然对他这种行为很是称许，但落到自己身上，毕竟不能免俗。

小五继续说：“我觉得你是忧郁了。你心里有焦虑，导致了忧郁，所以才这么没精神。”

“对。”我点点头，同意她的部分评价，“我是没什么精神。自从去年晕倒过一次，身体就大不如前。前阵子又连续熬夜，伤了心脏了。”

小五比我矮，也不漂亮，有时还很情绪化。而且，她总给人一种偷偷窥探的感觉。所以我跟她说话，总会不自觉地有所防范。

不过，小五并不认为自己不漂亮。在她自己的心里，她是一个漂亮的才女，她喜欢古琴，香道，声音的瓮，家庭排列组合，星盘算命，和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是个粗人。对她喜欢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而我的朋友小白曾对我说，她感到小五的身上有种巫婆的气质。

我就告诉她我的情绪有多稳定：“我连前几天心脏难受，觉得可能挺不过去。心里也没有特别恐慌。只是遗憾，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做不完了。”

她说：“你害怕吗？觉得自己挺不过去的时侯。”

“不害怕。死了就死了。”

“那你一定是忧郁了。对死都无所谓了。”

“。。。。。。”

“而且你最近胖了很多哦，胖，意味着你内在感到虚弱和没有安全感，所以要让身体变得更大来虚张声势。”

有点懵。

不过我胖了倒是真的。我从办公室走向会议室时，能从玻璃门上看到自己走路的样子。大大的块头迎面走来，就象是哈利波特里的巨人海格在一步步接近，我都能脑补出自己每走出一步，地面就震动一下，发出巨响。

最近特别能吃，胖了不少。虽然一直减肥，一直减肥失败。但最近这种能吃，有些奇怪。

我胖，主因是不爱动，坐得久。但吃得并不多。虽然喜爱甜食，也是很克制地吃一块甜点，加一杯甜饮。也喜欢巧克力，冬天吃上一块，挺享受。（胖子通常都爱甜食）

可最近，刚吃完饭。挺饱的。还马上到处找甜食来吃。一口气加餐两杯鲜奶，两块蛋糕。

吃巧克力，不是吃一块，两块。而是象加菲猫一样，一把一把地填进嘴里。

更关键的是，吃的时侯我并不饿呀。肚子不但是饱的，而且还撑得不舒服了。可还是眼睛发绿，找来吃的，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

我把这个情况告诉小五。

“是吧。我就说是。你看看你，这么反常。”

“嗯，也许不是什么忧郁。”我说。“我感觉我的这种情况有点象那个电影，就是那个杜琪峰很早导的那部《我左眼看见鬼》，里面有个女孩，平时吃得很少的。但有一天，一只胖子鬼附在她身上，她就变得很能吃。不停地吃。吃得身体都吃不消了。你说，我是不是有可能也遇上了一只胖子鬼呢？”

“你真能乱掰！你就是心里有事。对了，你最近跟老公怎么样？”

我就知道她在这里等着我呢。

“好着呐！”

“你让他陪你去医院看看呗。检查一下心理有没有什么问题。”

“唉，上什么医院去看呀。我就是写稿子赶工作熬夜累的。我需要的是休息。得，双休日让他和我去梅岭爬山，到山里的太平镇放松两天好了。度个小假。”

“哦，那你们俩就玩开心点。不要掉以轻心。”她用鬼鬼祟祟的眼神偷偷判断着我的表情，亲热又诚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