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雀之志》第三十五章 姥爷的丧事

后来姐姐安顿好孩子也来了，直到下午，舅舅才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妇一个孙女赶回来，乡亲们都有些很瞧不起他这样的。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跪在姥爷灵前哭，也没人去拉他，最后还是他的儿子们把他拉起来，很快管事儿的来找他——按农村风俗，家里有丧事，管事儿的只和儿子商量，是你和闺女商量的，舅舅长年不回家，家里都是娘一手支撑，可一旦舅舅回来，管事儿的必须和他商量。

可舅舅压根就没打算管，一分钱不出，还说，“我不常回家，家里事儿也不懂，你们看着办吧！有事儿跟我妹妹商量。”

把管事儿的都说愣了，“那买东西的钱谁出?扯孝的白布是你妹妹出钱买的，一上午的花销都是你妹妹，你好歹是个有工作的，你妹妹可是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农民……”最后还是三表哥看不下去拿出了一千块钱。

我爹娘已经对舅舅彻底不抱希望，帮忙的乡亲们也是看他们的面子，一切只能他们支应，爹娘说“啥也不说了，咱就看老人吧……”

很快，舅舅家的儿媳妇和孙女也走了，只留下他和三个儿子，我自始至终都不搭理他们，同在临城，我们没有一点交集。

没想到，第二天王亦飞又来了，以公司的名义给姥爷献了一个花圈，然后让乡亲们帮忙从他车上搬下四箱方便面、四包矿泉水、四包啤酒、四条香烟，跟爹和管事儿的说“给乡亲们的，大家辛苦了！”

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跪在灵前不说话的我，姐姐问我“谁呀？这么大方！”

“同事！”我说：“他有钱烧的！”

“不会是对象吧？”姐姐还是不肯放过我，她是替大家伙儿问的。

“不是！”我强调“我没对象！”

“差不多得了，你多大了，年底咱弟弟都要结婚了！”姐姐替一家子极力想把我“推销”出去。

“弟弟结婚，我妨碍住他啦？”我恼了“我不吃家里，也不喝家里的！姥爷没了，我以后不回来碍眼不就行了?”我哭起来“你们不用这么看不上我！”

“你看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任性！”姐姐和娘赶紧劝我“别闹，大家都看着呢！”

“看着看着呗！”我哭起来，心里憋屈的难受，以后，我真得是无家可归了！

灵堂前都沉默不语，院子里的人们不知道咋回事儿，还和王亦飞说“燕子从小跟着姥姥姥爷长大的，比别人亲！”他和乡亲们又聊了一会儿才走，走时只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晚上姥爷入殓，天空飘起了小雨，风声呜咽，仿佛我的哀哭。

第三天，火化、出殡我哭晕在灵前，可我到底再也无法见到我的姥爷。

出完殡，家里还要请管事儿的乡亲们吃顿饭，王亦飞又来了，娘拉着我说“走吧，你姐也回家看孩子了，以后有时间再回来！”

我此时已经没了任何留恋，坐上他的车就走，倒是他和爹娘、乡亲们一一道别后才开车出发。

出了村，我说“谢谢你！你咋在路上就知道姥爷去世了?”

他看看我“路上，我问你，去哪里，你说回家。”他沉默片刻“如果是病了，应该在医院里，如果在家里，又说情况不好，岂不是……” 他安慰我“我是外人，能想到这些，你是亲人，不会，也不愿，那样想。”

我无语，“你买东西花了多少钱？回头我给你?”

他扭头瞪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想搭理我直说，不用和我算计得那么清楚！我看的是老人、看的是乡亲们，看的不是你……”这话够绝，我无法再问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醒来才发现在家里的床上，还穿着那身运动装，厨房里飘着饭菜的香味，泪瞬间流下来，我迷迷糊糊跑过去，“你怎么……”

跑到饭厅才看到，在厨房里忙碌的不是我想的那个人，而是王亦飞，他看我一眼“洗洗手，吃饭吧！”

饭菜端上桌，他解下围裙，“吃吧，我走了……”

“饭都熟了，吃了再走吧！”我挽留他，他站住脚，瞅瞅我“不了，你吃吧！你也累了，早点歇着。”门打开又关上，他走了。

窗外是丝丝细雨，只听其坠落在屋檐上，窗台上，地面上。我只觉，茫茫尘世间，只留有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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