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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林

2018-12-07  本文已影响0人  子夜君无眠

那个女人把我从她的微信好友列表中删除了,亦或者是拉黑。

当然我并不在意,我甚至差些没有发现她对我所做的这个意味着决裂的举动。

我是某天突然想起来她和杨的事迹时,要去翻看她在朋友圈发表过的记录。我想到过,她也许近对外展示三天的内容,但是手指还是一个人一个人往下划去,到了最底下,却发现我的列表里已经没有她的名字,我干笑两声,收回了我想要突然拜访的心意。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把我从列表里拉黑或删除的,就像她最初加我时,此前没有任何接触,没有任何理由和话语,我们的聊天框界面直至她消失在我的列表中时仍是一片空白。

我们之间毫无瓜葛,在我的眼里。






他姓杨,她姓林。合起来该是杨树林,是多么诗意、满载意蕴的,可他们中间没有树,只有一堵墙,他们隔着一堵墙,在墙的两边把各自编织好的谎言说给对方或是自己听,以此作为心灵的慰藉。

他们两个人撕破了脸,而我们这些曾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朋友”,便是这场感情决裂后,被殃及的池鱼。

在决裂的几个小时前,那时候她或许还没想到我作为杨的“朋友”仍潜伏于她的列表之中。我看到林在这个社交平台上发表了一长串文字,她怒斥杨是一个坏男人,她说杨简直是渣男的代表,玩弄她的感情却丝毫没有内疚,他的骨子里流淌的是散发着恶臭的浊水,她说她甚至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喜欢上他,是自己看瞎了眼!

仅仅在林发表那长篇大论的当晚,我还徘徊在被拉黑或者删除好友的边缘,看到那段文字底下是我认识的几个女生对她的回复,纷纷表示她们竟然也看错了这个姓杨的男的,没想到他会是林口中所说的那种人,接下来是大片安抚的话语。我不知道她们是出自内心的安慰,还是她们的确看走了眼。

在林的文章发表之时,我或许已经预料到他们之间所谓的感情破裂了,但是我并没有想到这一事件会经过如此毫不遮掩的向外宣告。

杨是我的好朋友,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而这件事发生之后,他就从我的好朋友列表中被我删除了,我不太确定我们是否仍属于朋友,但我想我们之间的确还未到达能够容忍对方犯下一切不宜罪行的时候。我曾在心底里把他当作了我的哥哥,因为他对我于他人而言更似亲兄弟之间。在同他和睦友好相处的两年里,我获得了从家庭里、朋友间得不到的安全感。

杨和我是在高中二年级时候相识的,那时候上的寄宿学校,一个宿舍十二个人,他正好睡在我的床头,也许是缘分使然。我还记得是他主动找我说的话,高二时我已经开始很努力很努力地学习,每晚学到夜深人静,我甚至能听到汗毛被风吹动的声音。有一次已经夜里一点多,我放下书时,肚子实在饿得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肚子咕噜咕噜叫。

杨习惯了熬夜看些小说和杂志,有几次我睡了醒来仍发现他在已经要耗光电量的台灯下伏案。他或许察觉到了我难以入眠的处境,从一大堆零食里找到一个巧克力蛋糕递给我,低声细语地说,“吃了赶紧睡,不然明天可起不来。”

我那时候只想着吃,没注意到他在昏暗的台灯下看着我的表情。他后来告诉我,那时候夜深了,他看着我想的是如果我是他弟弟就好了,他一个人不会这么孤单。

在得知了我只有每个学期才回一次家后,每个周末杨回家前总会打电话告诉他的母亲准备好巧克力蛋糕和饼干。然后回校时杨的背包里装满了巧克力蛋糕和饼干,我问他也喜欢吃巧克力味的零食吗?他说他只喜欢吃肉,不吃肉可不能长高。他在嘲笑我。

我们的友谊渐渐地在一次又一次相互体贴中加深,为了与他有共同话题,我从他那儿找来他看过的小说和杂志,在已经挤不出时间的海绵的夹缝里阅读着。他喜欢讨论军事政治话题,我便买下一整套一整套的军政杂志。

杨说他不想从政,可他的家庭早已为他安排好今后的道路,他羡慕我,能够自己选择。他说即使他现在不努力,到时候只需家里一句话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解决。但我不行。

我羡慕他,可他却说自己的生活过得像个木偶。说到最后他总安慰我一句,你得好好学,等你学好了混好了,到时候我就能去找你,咱俩一起闯荡!我却当真,拼命点头。

杨嗜车如命,床头贴满了从汽车杂志上剪下来的贴纸。于是我用买资料省下来的钱中买了几个汽车模型送给他。我想,这应该足以报答他对我的好了,倘若我们最后离别,我们也互不相欠了。

他哈哈大笑,告诉我,其实他家里已经堆满了这些汽车模型。然后他还是转身,小心翼翼地将模型放入收纳盒收好。

高三时,成绩一直徘徊在一个位置上不去,我自知遇到了瓶颈,可是却无法从困境中解脱。班主任每周都抽时间告诉我这是正常的事,一再开导让我不要为了成绩忧虑。他不时对我讲几个冷笑话,只为让我缓解学习的压力。

杨也一如既往地为我排忧解难,我的心事向来只同他说。他说我不该这么努力了,得学会放松,否则迟早我那紧绷着的弦会断掉。

于是我松了心,不再只专注于学业。松了心我才发现,杨已经和林“走到一起”了。

对于林,在他俩共同进入我的视线之前我尚未有过一丝了解,我只知道她是我们班的一位女生,可是此前我甚至连她的姓名都念不清。

我惊讶于杨,因为林的相貌不算出众,性格也有些偏执(这当然是我之后慢慢了解到的)。我问周围的人,他们是否知道杨和林已经“在一起”了?

然后大家都了然于心地告诉我,大家早已知道这件事了,他们的表情似乎在说我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我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刚从山沟里出来的野生人类,才捕捉到一丝现代的气息。

毕竟还是高中校园,他们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在教室内、在操场上、在食堂里手挽手肩并肩,不时搂在一起,他们如此“胆大妄为”,我着实钦佩他们敢于冲破“礼教”束缚。即使他们能够避过校园里众多老师的眼线,却也被所有人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所以他们的确是“情侣”了,我想。

在高二下学期,由于教学体制的改革,他们俩不得不分开,一个由其他班级抽出几位“优等生”而组成的班级因此成立,林也有幸属于“优等生”行列中的一员。

我不知道他们面临分离时做了何种叹慨,可是毕竟从此不能在一个课堂里上课,多少有些感伤。他不知道她会写了小纸条递给其他人,而她也不知道他会与其他女生谈笑风生。

他们之间的情感还是超出我的预料,林一刻离不开杨,她在杨身边安插了眼线,我唾弃这种为了私利而监控别人的行为。每节课我都能听到林在走道里质问杨,直到杨对她说出许诺之类的话语。

林将自己的趣事一些不剩地分享给杨,她期待着她的欢乐能够使杨开心。杨有时确实会被她所讲的趣事逗乐,但大多时刻他只简单地笑笑,并将弱小无助的眼光放在我的身上。

我读懂他的眼神中所含有的意蕴,他希望我能够在他像犯人一样被押解审问时试图为他开脱。

可我自知不能破坏任何人的感情,我深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更何况杨的神情里流露出的除了弱小无助外,还有一丝幸福甜蜜的意味。于是我每次都选择了视而不见。杨只好苦笑。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感情因为每节课短暂的分离迅速升温,有时候还未下课,林就已经洗好了水果或者提着零食在教室外等候杨,她做好了将所有的无论有形与无形都同杨分享的准备。

杨有时候哭笑不得,他告诉林,让她不要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林不听,依旧笑魇如花,她说她是个执着的人。

我着实惊讶于林对杨所展现出来的强烈的依附和控制欲,可杨似乎每次都展露出超脱于世外的模样,同大家讨论着其他女子的各个方面,他的样子不像心有所属。

于是我私底下问杨,他是否已经同林在一起了。

我想他该不会拒绝我对于他感情真相的询问,而事实确实如此,即使我从未料想到他会如实回答,我以为我在他心里固有的形象只是一个书呆子,对情感之事一窍不通。

他对于我的疑问并没有显露过多的惊讶,只是淡定地拍了拍我的“榆木脑袋”说他们从未在一起的。他像是已经被这种问题问腻了而将我对他的询问当作一个只需例行回答的问题。

我的嘴巴张得像圆圆的鱼嘴,他的话宛若晴天惊雷,我抑制不住震惊对他说,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杨苦笑了一声,告诉我,其实他们在一起只是玩玩而已,他从未当真。

我对感情有着不二忠诚,我不能理解他如此行为,我生平第一次质问他,那你为何不同林说,否则你们这样会使得所有人都在被误解的泥坑里越陷越深!

杨无奈地苦笑着,他说林这个女孩子太天真了,她只想和我在一起,她付出了这么多,假如她知道我不喜欢她,你想过那是什么后果?而且我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候影响她的学习。

杨的神情令我几乎相信他是为了林好,他的话语似乎站在一个不同的角度,这个角度超出了我的思维界限。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里却仍不停地琢磨着杨的言行。最后我依旧将他对我说的这番话当成了敷衍。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止于普通的朋友。

杨和林在一次手牵手漫步校园时终于被我们的教导主任当场“抓获”。“终于”所代表的含义当然不是我已经对这一刻希冀了许久,也并不是我对他们如此“猖狂”的行为表示不满。

杨回到宿舍后是这么像我解释当时那个场景的。

矮胖矮胖的教导主任身上套着一件有些不搭的西装,像套着麻袋,他挺直了身子表情严肃地问他们为什么要牵着手,是想要通过凶神恶煞的表情吓住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情侣。

杨当然不能回答他们是兄妹,于是他挺身而出说他们是情侣。

教导主任以为杨这样直白了当地承认是对他的一种挑衅,反而感觉心里被硌着一般,但他不能直接表露出雷霆大怒的模样,只好加重语气继续问他们是哪个班的。

杨还是如实回答。

看着比自己高出不止一个个头的学生,教导主任丝毫没有办法,他想他或许听说过杨的名号,或许听说到的是杨的父母的名号。于是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林身上。他看到林依靠在杨身上,林的手挽着杨的臂还未松开。而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这只不松开的手。

教导主任气急败坏,他已经拿到了确凿证据,这两人不仅以情侣的身份公然在外抛头露面,败坏校规校纪,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丝毫不准尊师重教!

于是他将杨和林叫到了办公室,一通乱训,再把双方的班主任叫了过来。两个班主任自然又是一番狂轰滥炸。

最后杨和林都被叫了家长。

第二天杨的母亲来了。她的母亲气质非凡,即使她不止一次在工作日来探望她“辛苦学习”的儿子。但是杨一般都是在车上同她把所有要说的要做的事情解决清楚,他似乎不愿她出现在同学面前,以此保持自己独立的形象。所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杨母亲本人的真面目,看起来比想象中的有些年轻,不过四十岁左右,皮肤保养得极好。

杨的母亲到了办公室只听着教导主任的训讲,不知是否入了心。她心里或许在想着林是否与她的儿子门当户对。

离开时只问了杨一句,你真要同这姑娘一起?

杨秉持着不该在此时做负心汉的原则,坚定地点了点头,待杨母亲转过身去,他又强烈的摇摇头。

家长的态度使得学校处置这一事有些难堪,于是又委派了两位班主任继续在课下做两人的思想工作。

从谈恋爱分神对学习不好到两人年龄的限制,可两人对外界的一言一语充耳不闻,在林的心里,杨对她而言有甚于生命。最后班主任无可奈何,只好从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入手算出了两人命中不合的姻缘。

或许是终于感到聒噪了。

杨敷衍地答应了学校对他们的要求:不允许他们在校园里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关于何为出格,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定义。

林依旧不时地将洗好的新鲜水果送到教室,只不过她再不踏进教室一步。我竟不知是他们俩被囚禁了还是除了他俩之外我们所有人都被囚禁了。

生活努力地要归于平静,而总有人要将其搅得波涛汹涌。而我或许就是那不安逸的元素之一。

当杨将他的这一光辉事迹向我绘声绘色地说起,我一度不愿相信他是这样的“勇敢”,他敢将所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倘若是我,我或许早就主动认错,我想这是我懦弱的表现之一。

我同杨说,我羡慕你们的感情,经得起风言流语,骇浪惊涛。

杨一听先是嘿嘿一笑,却忽地皱了皱眉,似乎对我的话语不太满意。他说,我早同你说过,我们之间只是朋友关系。我之所以这样做你该懂,我不能让一个女孩子去承担这些。

那时候的我对杨的话语产生了动摇,我已经分不清他到底实在说真话还是说假话了,他从未同我说过假话,或许有,但那只是善意的谎言,可这次我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他确实对我袒露心扉。

他对我的疑惑和不信有些沮丧和低落。

我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心话吐露出来,我说,如果你这样想,你本该一开始就拒绝林,你现在不上不下的处境,愿谁也不好受的。你可有想过林并不如你这样想?她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你身上,最后你却要同她说你和她只是玩玩而已?

杨不说话,沉默。

我继续说,如果你现在尚有勇气或决绝,与她分裂还不晚,否则还是要一错再错,到时候你要同她说清可不就是任何人都同我一样轻易相信了。

杨依旧不说,他哀叹一声,转身离开,与他趾高气昂向我走来时天壤之别。

杨没有告诉我他们最后究竟怎样,我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休整继续将心思全部投入学习之中,进入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之后,仿佛世界一下子清净许多。

每日我回到寝室,所有人都已经上床准备就寝,只待亮着的白炽灯熄灭,便可以进入梦乡。

杨不再同我说起他同林的事,也没有人同我讨论他们的事。

只不过我可以看到和体会到,他俩似乎有意避开我。他们的搂抱行为隐蔽了些。

高考之后,我没有同杨说有缘再会。我从来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只有在面对他时我才能像一个弟弟同哥哥聊天一样敞开心扉。

再后来,便是林在社交平台上大骂杨,骂他人模狗样,骂他狼心狗肺,骂他猪狗不如。

杨是第二天在一个群聊里露的面,那是我们高中时候建立的群聊,我一般把不常用的群打开消息免打扰,这个群也如此。我许少在群里发言,觉得他们聊天或讨论的点同我不在一块儿。

何是同他关系密切的一个好友,他问杨发生了什么。

杨打了一大串文字,大意是林在高考后执意同他表白,然后他拒绝了,他的回答是他从未觉得他们有在一起,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陪天真的她演一出戏,只不过她太傻了,她入戏太深。

这段文字之下,是一大堆附和着杨说他没有做错的文字。

我翻看着这些聊天记录,忽然觉得胃部一阵恶心传来,想要呕吐。也许是看手机时间长了有些不适,于是将手机放至一旁。我走到阳台,望着远处的田野山川与河流。

世界仍旧缤纷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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