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朋友是音乐老师,过来喝茶时爱跟我聊起他家孩子考上中央音乐学院前的趣事,说完,常为我家孩子可惜,假如多年前不中断音乐培训,现在也基本具备参加音乐学院考试的条件,参加高考就可多一选项了,建议我可以考虑让她继续培训长笛。
说到我心里的痛点,我沉默了。孩子小学时,拜他为师学长笛,每周三节课,周末白天一节,其余两节课安排在晚间。我不识五线谱、五音不全、唱歌跑调,那么,让孩子得到音乐熏陶,漫长人生旅途,或喜或悲,可以借助音乐倾泻,涵养在风平浪静湖面的岁月宽阔里。我给她买了比较好的长笛,那段时间,她培训长笛,我就楼下等她,风雨无阻,希望她的童年记忆里流动着音乐。
孩子领悟能力其实都很强,加上年纪还小,天真好奇,思想单纯,学习效率非常高,一个月时间就能基本准确吹出七个音符的声音。每天晚上写完作业,她会坐在客厅楼梯台阶上,郑重其事地、有些仪式感地哆来咪发唆地一个个音练习,并未发现单调枯燥单符音给别人带来的不悦感。按照天性来说,人都是艺术家,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希望把美带到他的生活中去,高尔基的话确实有道理。
等我几个月从青藏高原回来休假,她已经可以把七个音符组合起来演奏简单的乐曲了。印象中她第一次完整地给我演奏的乐曲是欢乐颂。她笔直地站在客厅洁净的地板上,前面是半人多高的黑色的乐谱架子,镍银色的长笛横在粉嘟嘟的唇边上,随着她嫰姜般手指有节奏地按压音键,欢乐颂的旋律便跟着显然还很生涩的音声送入我的耳膜里,振动波长如轻风哪样延绵地吹在我心上。
我移过小板凳,坐在她前面,静静地听她吹奏,我是她的第一个听众,她把音符连贯起来的第一首乐曲,于我来说,就如她呓呓呀语后说出的、第一句完整表达自己认识世界的话语那样,让我感动于生命的灵性与成长。
如果说生命的出现是命运的偶然,你只能去承受,那么,生命的成长则是必然,每个脚印就是爱与责任,值得去体验享受。欢乐颂里贝多芬是扼着命运的咽喉弹奏完辉煌的生命旅程,我对女儿的期望仅仅只是她有能力养活自己、有尊严地、性情温润地平安过一生,其它的,已属命运的奢侈了。
美国心理学家华生通过对动物的多次实验后声称,给他十二个健全的形体良好的婴儿和一个由他自己指定的抚养他们的环境,他从这些婴儿中随机抽取任何一个,保证能把孩子训练成他所选定的任何一类专家如医生、律师、商人和领袖人物,甚至训练成乞丐和小偷……我认为华生的声称值得怀疑,人类社会中一点显而易见的事实,就可以从逻辑上推翻他的观点。
我们知道,动物永远都不可能同类相残,只有人类才有种种互相残害的行为,即使时空中只有一个婴儿与一个导师,二个公民已是组成一个社会,就不是动物界同类不相残的实验室了,何况一个人一定是活在芸芸众生交集才能成长起来的,就存在无限多样因人际关系导致的爱恨情仇纠葛中,会扭曲也会纠正人的行为与心理,所以,人成为什么样的人,是不可能如动物那样量身定做的。
由于某种原因,女儿学长笛学半途,她不得不放弃了,转而把心思放在应试教育课程上。我有时会鼓励她,当读书累了,就拿起长笛吹吹,可以自得其乐,放松一下心情,对学习课本也有好处。也许是中途莫名其妙叫停让她灰心丧气,她再也没有兴趣拿起长笛,更别说仪式感地演奏我听了。
我想起尼尔说过的话,儿童天性是善良的而非邪恶的,儿童天生是聪明和现实的,只要成人不去约束他们,他们便会尽可能地发展自己。然而,中国许多父母亲对孩子,有几个不是拔苗助长,把孩子天性的泯灭视为成长的刻度呢?当引以为戒。(思考于学校门口,写于午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