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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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师,您要点什么,蚕豆还是葡萄干?刘检最近在班上听话不,不听话打就是了,孩子成绩最重要。”
干货摊老板娘满脸堆笑,招呼着爷爷。爷爷是镇上小学的校长,即将退休,我和老板娘的儿子刘检都是爷爷最后一届学生。同学中还有家里是开五金店的刘勇,开炮仗店的周星,卖豆腐的许佳,理发店的贺紫娟······小镇上店主的孩子都是爷爷的学生,爷爷不论去哪家店买东西都相当于是一次家访,不聊上十几分钟家长们是不会让爷爷走的。爷爷是个和善的小老头,买完东西也不急,和家长们有说又笑的聊着,同学们见了他也不害怕,亲切地叫着老师好,接着拉上我和他们一起玩。这些家里开店的同学中我最羡慕的是刘检,他家有出吃不完的瓜子花生开心果,还有爷爷最爱吃的蚕豆,我最爱吃的葡萄干。他家的干货店也是我和爷爷最常光顾的。刘妈妈那时刚过三十,小镇的菜市场就建在她家旁边,在大棚底下已经开了近十年的干货铺了,不用风吹日晒,卖东西的时候时不时的闻着香忍不住自己也吃点,渐渐变得富态,白白胖胖,爱笑,笑起来很人觉得很亲切。我喜欢刘妈妈的笑,她总夸我长得白净,像她家刘检。
也许是从小吃腻了家里的甜食,刘检和他爸爸一样的瘦,他妹妹也不胖,胖的只有刘妈妈一个人。刘检因为瘦,不怎么喜欢运动,也不爱和男孩子打闹,却格外喜欢和女孩子一处玩,跳绳,翻花绳玩得比女孩子还好。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和男生玩,他说男孩子身上总是脏兮兮的,不如女孩子爱干净。班上有些调皮的男生叫他娘娘腔,他从不理会,由他们叫,越叫他和女孩子们玩的越开心。他这爱干净的习惯是从他爸爸那儿学来的,他爸爸年轻时学过美术,高高瘦瘦,是小镇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喜欢和女孩子们说起他爸爸的事,有一次他说他爸爸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在床头靠一会儿,眯着眼睛醒梦,慢慢抽一支烟再下床,接着表演他爸爸眯着眼两根手指夹烟抽的样子,女孩子们咯咯的笑。我在一旁听见了也跟着笑起来。刘检问我笑什么,我说我爸爸和他爸爸很像。我们就这样成了朋友。
小镇上的生活总是平静的,不像农村的孩子山里田里到处跑,也不像城里的孩子能报各种兴趣班,只能在看电视玩游戏中感受精神上的刺激,于是小镇上开了一家又一家游戏厅和网吧。中学时代我和刘检经常一起去网吧玩游戏,那时流行的有穿越火线这类枪战游戏,还有地下城与勇士这类格斗游戏,这两类游戏我和刘检都不爱玩,刘检觉得太野蛮,我是太菜了玩不来。刘检玩游戏都像女生,喜欢玩QQ炫舞,玩的时候随着音乐和舞蹈浑身晃动,一脸享受。我喜欢玩相对中性的QQ飞车,通常我们是各玩各的,偶尔也会一起玩同一个游戏。
初中毕业后刘检软磨硬泡让她妈妈给他买了台电脑,放在自己房间玩,不用去网吧了,真让人羡慕。暑假里我常去他家玩游戏,吹着空调,吃着西瓜和他家的干果。他的卧室里摆满了名著,是他那爱好文艺的爸爸买的,我见了会心一笑,我爸爸也是这样,都曾是文艺青年,希望借此潜移默化儿子,觉得总有一天儿子也会喜欢上文艺。有时游戏玩累了,我们也会看看书,不知怎么竟都迷上了《红楼梦》。
上高中后我和刘检终于显现出从父亲那继承下来的文艺天赋,刘检喜欢上了画画,喜欢画女孩子的素描。我对书法有了兴趣,书画有相通的地方,因此我们虽然不在一个学校,放假后依旧不时来往,一起玩游戏,聊聊艺术。
我们都没有什么大的志向,没有非要离开小镇考到大城市的决心,小镇的生活很安逸。但要维持这安逸就不能太懒散,该努力的时候不能偷懒,比如高三。高三大家都拼命学习了,怎么好意思贪玩呢?考差了父母脸上无光。也许是在学校里学的累了,放假回到慢节奏的小镇上,忍不住夜里多玩了一会儿游戏,刘检向来爱干净,熬夜后在浴室里洗热水澡洗久了一会儿,竟缺氧晕倒,来不及关水。冬夜里,水慢慢变温,变凉,变冰。
刘检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