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 幻想）梦幻泡影 （54）天道见闻
为何在朗朗乾坤的天道还会发生如此龌蹉不堪的勾当？又为何在人人丰衣足食的星球也有滋生偷鸡盗狗者的土壤？施兰因颇有些费解，但曾是刑警的他并不急于打草惊蛇。他佯装毫无觉察地朝着前方闲庭信步，而双手仍保持着自然下垂。等到身侧的那位小贼把手完全伸入了自己的裤兜时，他那蓄势待发的右掌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紧接着，施兰因立即转回身直视那个穿着宽大汉服的小偷。
“这位兄台，我就没见过哪个扒手在出来作案时还穿得如此隆重！这身打扮直接影响了你的现场发挥。另外，兄台的‘业务能力’有待提高啊！”施兰因半文不白地调侃对方。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位“盛装出席”的小偷竟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这么穿不就是为了加强几分难度么！否则我就算在你身上得手了，也毫无趣味性可言啊。我在张衡广场连着几天都没有露出马脚，真是无聊至极！却在穿上汉服的第一天就被你抓了现行。不过这才有意思嘛，简直是有意思极了！好了好了，游戏已经结束。我今天也算是过足了瘾！所以，你可以把手松开么？作为一个小偷，我已经向你投降！”
“什么？加强一些难度？游戏已经结束？过足了瘾？投……降？你在吃穿不愁的天道还能沦为遭人嫌弃的小偷，难道就没有半分羞耻之心么？况且，你正在实施犯罪！”就在施兰因又气又惊之时，那古装男却急不可耐地想要挣脱他的控制。
更匪夷所思的是，古装美男居然大声地朝着周围嚷道：“这位朋友的监护人在哪里？作为志愿者，你怎么没有做一些必要的告知就把新人往博物馆这里送？长此以往还让不让人好好玩了？况且这双手是我昨天刚换的。要是被他抓伤了，可得赔我睡冰！”
离他俩不远的素素这时才见到了已怒不可遏的施兰因。她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却先向古装男连声道歉：“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在我负责的四个新人之中，唯独忘了告诉他这里的规矩。原点，你快放开这位先生！我们不妨先看看他手里到底攥有何物。要知道这可是在天道，除了睡冰没人会对身外之物起心动念！”
施兰因刚把手松开，那古装男立刻把自己的手掌摊开在众位围观者面前：“来这里参观的大多是新人。诸位都可以来做一个见证，我塞给他的纸条到底写了什么？“
众人纷纷望向他手中的卡片纸。卡纸上写着七八种不同国家的文字，但无一例外地都表示着同一种意思：欢迎您抵达天道，阁下将得到永生！
之后在施兰因与多数围观者们错愕的眼神下，收起卡片的古装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都散了吧！”素素招呼道：“你们四个跟我来。我们该回去了。”
他们五人来到了博物馆对面。在那一排房间中，素素选了一间较大的空房招呼众人鱼贯而入。待四位新人在房间内的沙发上陆续就坐后，她才问道：“现在我们将要去往凯文夫妇家休息。诸位对博物馆的所见所闻还有什么疑问么？”
她话音未落，陈志豪便急不可耐地问道：“刚才，我们为什么要放了那个小偷？他到底是偷人财物还只是单纯地塞一些毫无价值的卡片？难道那张卡片只是天道某家公司的宣传纸么？我没想到，在这死后的世界居然还会有垃圾广告的存在。”
素素笑道：“首先，他不是你们所理解的小偷。你也看到了，他不但不偷东西还悄悄地往原点口袋里塞卡片。这在新人扎堆的博物馆附近是司空见惯的现象！我一开始就向你和凯文夫妇交待过，这里会有人悄悄塞给新人们一些小礼物。即使这些人被你发现了，也千万不要大惊小怪。更不能去呵斥他们。陈志豪，你也可以看看自己的衣服或裤子口袋里多了什么东西。”
陈志豪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没过多久，他就从上衣口袋里找出一张小卡片。而卡片上同样写着好几种地球上常用的文字：永生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你永远以消极的态度去面对生！
“干！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都不知道有人在我身上做了手脚。”陈志豪骂骂咧咧地抱怨道。
而凯文与小梅拿出的卡片上却均印有密密麻麻的图片与相对应的编号。
“恩，这是我见过最好的新人礼物了！待会，我去多复印一些送给需要的人。卡片上罗列了天道中最著名的景点与公共场所以及去往各地区的代码。如果你们拿着它独自在任意一间小屋子内输入相应的数字组合，就能即刻去往地球村的任何景点！这张卡片就像是地球上的城市地铁线路指南图。”素素说道。
此时仍在碎碎念的陈志豪又问道：“这些人为什么只对我们这些新人下手呢？既然偷盗是为了侵占别人的财物，那么他们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做些好事就不能光明磊落一些吗？”
素素却苦笑道：“他们的真实意图或许会令你们这些新人难以置信!他们……他们只是活了太久太久了，所以……。”素素似乎欲言又止。
“所以，他们在百无聊赖的境遇下只是想用最让人不齿的偷窃行为吸引到周围的注意。这些人在被发现或者未被发现时，都会觉得相当刺激与满足。久而久之，这也成为他们无限生命中的唯一乐趣！”施兰因突然插话。
他唯恐自己表述得还不够清晰，在稍作停顿后又继续补充道：“在人间，那些习惯偷盗的家伙即便能痛改前非、金盆洗手都会在人群之中因一时技痒难耐而‘重操旧业’。甚至这只是他们下意识的行为。我生前就遇见过一个人贩子，他已经把偷窃看成是技能性很强的行为艺术！而在天道，永生很可能并不被老人们视为幸事！因此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在‘生无可恋’之时，居然尝试着以公益的方式来品味偷盗的乐趣。于是，偷塞便条就成了他们打发日子的一种方式。这不仅在天道，日本的许多独居老人就因为内心孤独而选择以小偷小摸的行为引起周围人的关注。但天道的人们都敬畏因果，他们只是以悄悄地给予代替了偷偷地侵占！另外请恕我直言，你刚才对此讳莫如深只是因为不想让新人们过早理解永生是苦的道理。你只是想让我们对长久的生命保持最初的欢愉心！果真如此的话，我先替他们谢谢你的好意！”
素素叹了口气。接着，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回应施兰因的话：“咳！有时人活得太明白也绝非幸事。不早了，大家还有其他问题么？”
不依不饶的施兰因却又问道：“我在天道博物馆门前，见到许多光鲜亮丽的陌生人。他们可能是老人也有可能是新人。其中多数新人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有一些人却如丧考妣、还有人在闷闷不乐时又突然兴高采烈、也有些人却在满怀希望时变得彷徨沮丧。他们是怎么了？难道这些现象只是除了偷盗外的另一种行为艺术？他们的表情变化是否意味着许多天道人正在张衡广场与无所不在的系统进行着某种交流？”
素素再次以耸肩的方式表示自己的无奈。之后，她竟窘迫地说不出一句话来。为了掩饰现场变得有些尴尬的氛围，她勉强地干笑了几声。当这种干笑逐渐演变为冷笑时，素素才在情绪稍平复后冷冷地回应道：“原点，你觉得我们在地球上和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讨论爱情与婚姻是否合适？在人间，老人们常会说多大年龄的人就该想多大年龄的事。而你又何必在天道的第一天就急于考虑些超前的问题？新人就应该在这里享受生活！新人就应该准备好去体验所有欲望得到实现的满足感以及对拥有无限生命周期的陶醉感！”
不置可否的施兰因暂时保持着沉默。此时，小梅接着问道：“素素小姐，我们在这里能不能遇到先于自己过世的父母、兄弟姐妹与子女？在人间，我连做梦都想与他们重聚！”
素素的表情再次变得柔和起来：“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能来天道的！何况，即使你们相聚了也不代表幸福的降临。在人间，分居两地的恋人或许会更珍惜片刻之间的相聚。况且每一个灵魂在轮回中经历了成千上万的冤亲债主，也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于一世、一人！凯文先生，您有问题要问我吗？”
“素素小姐，我只是想确认时间上的问题。根据系统和你的介绍，人间一年是否等于天道十年、而天道十年又等于幻境五百年？那理论上来说，天道所经历的文明要多于人间的十倍！”凯文感叹道。
“确实如你所言！好了，请大家坐在沙发上弹出最近的安全带。凯文，麻烦你先来屏幕前按下手印。这样，我们才能去往你和小梅的居所暂住。”素素吩咐道。
待凯文对完手型重新坐回沙发并系上安全带后，素素也一同坐到了沙发上。她再次用手对着频幕操作了一番。最后，她才系上了安全带。
“老规矩，请大家闭上眼睛准备出发！三、二、一走！”随着素素的“走”字刚送出口，众人的眼前再次一片漆黑。他们五人的身体逐渐消失。就好像无数个分子在同一时间内迅速消散在空气之中。在他们又一次经历了长长的隧道后，五人陆续来到了一座豪宅附近。
这里依山傍水。而大门内的游泳池、网球场、大草坪等更是一览无余、极尽奢华。
“哇这可是无敌海景大别墅！看来我选的房子和这套豪宅一对比，简直是乞丐版遇上了帝王版。素素，我以后可不可以有搬家的机会？”陈志豪满是羡慕。。
“搬家在这里并不新鲜，只要去往附近的小房间操作一番就可以为你在原址改扩建！现在，我送给大家一张小卡片。上面有具体的操作流程。你们不仅可以在天道随处可见的小房间中进入幻境与去往各个场所，还能任意更换损坏了的身体零件。至于各种生活必需品和只能在赛道上使用的豪车、各种美食、家具、衣物装饰、玩具器械等百货既可以在街头小房间内也可以在家中得到。这一带都是别墅区，在每一户的后门外就设有好几个小房间。”素素回答道。
“吴先生，这套豪宅是不是你和朱小梅女士根据香港某位富豪的居所‘复制黏贴’而成？眼前的别墅我曾在娱乐新闻中见过好几次。”刚才已经和凯文夫妇私下交流过的施兰因问道。
吴凯文笑着说：“对，这可是我和小梅做梦都不曾拥有过的房子！大家快请进来吧。”他和朱小梅各自打开两边的大门招呼着众人进入房间。
他们五人陆续走进大厅，吴凯文随手打开了电视机。此时正在播放2016年欧洲杯中的一场比赛，瑞士对阵波兰。施兰因突然想起那场比赛应该是在他死后的第二天凌晨才举行的。他问素素：“在天道上居然还能看到地球上的电视节目？但在时间上是不是会有些误差？”
“是的，这里除了能收看地球上的电视节目还有各种由天道志愿者创办的‘当地’电视台。但在天道，需要每隔十日才能收看到地球上新一天的电视剧与各种综艺、新闻、纪录片等……”素素突然转而向陈志豪大声喊：“陈志豪，不许在这里抽烟！”
陈志豪赶紧把手中的烟掐灭后丢入刚通过系统得到的烟灰缸内。他有一些不解地问道：“我没想到在天道上还有不许做的事？为什么不能抽烟？这包烟可是我在后门外的小房间中第一次通过操作系统得来的！”
素素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在天道不仅可以吸烟，甚至还可以喝酒、吸毒！但这是你个人的事，绝不许在有第二人的情况下做这些！我在天道遇见太多‘瘾君子’同我说，吸烟、喝酒与毒品是仅有的几个不存在厌烦的享受。我曾认识一位南朝时期的宋人。他甚至还保留着吸食五石散的习惯。这东西可是中国毒品界的祖师爷！但我想提醒你的是，万事万物都有因果。烟、酒、毒多了，可不利于你今后更换器官！”
“我知道天道人需要定期替换所有的骨肉、皮肤、甚至是人工大脑、神经系统与心肝肺肠肾脾胰等重要的人体器官。但这和抽烟喝酒有什么关系？”陈志豪颇不以为然。
素素回答道：“经常抽烟喝酒的人在更新器官尤其是替换肝肺的过程中，是痛苦异常的。这种痛苦甚……甚至不亚于你的肉体在临死前后所受到的折磨！”
此时不仅是陈志豪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场的吴凯文、朱小梅与施兰因都不由自主地全身发抖。死亡瞬间的痛楚，他们都历历在目！
“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我要去家里拿些东西。你们可以选择在各自分配好的房间中浅睡眠。如果各位要想深睡眠只有通过非毒品的睡冰。但这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街头的小房间内都是无法得到睡冰的！只有通过向系统报名做志愿者才能得到相应数量的睡冰。还有，新人并不能做志愿者。好了各位，明天见。希望大家在今后的日子中过得愉快！”素素离开后，吴凯文与朱小梅进了卧室。而陈志豪向系统要了许多大麻后也准备走进自己的卧室。
“你就不怕在更新器官时疼得生不如死么？”施兰因有些鄙夷地望着他。
“我就是死于过量吸食大麻，我也是奇怪，像我这样的超级烂人居然也可以在死后通往天堂！嘿嘿，我承认我以前确实是在及时行乐。而现在，大家在这里必须永远地行乐！”陈志豪哼着小调进了卧室。
施兰因一个人在大厅中不停更换着频道。他只是想知道在自己死后，地球上还发生了哪些事。当他换到了上海卫视频道时，一则新闻吸引了他：“下面为大家播报本周所发生的雇凶杀人与劫持人质案最新进展。除犯罪嫌疑人盛玮当场毙命外，另一犯罪嫌疑人周明宇已被批准逮捕。而盛玮的前妻罗静也在接受警方调查。另外，被害人傅一鸣依然重度昏迷……。”
看来，要想在天道知道该案的最新进展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施兰因此时有些想念自己的父母，特别是也已经去世的母亲邹虹！她死后又会去往哪个纬度的空间呢？今后，又是否能与自己的父母重聚呢。
此时的施兰因很想睡个饱觉，但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强迫自己打了几个盹。望着窗外的两个月亮，他有些怀念地球。
施兰因猛然发现沙发上有一个相当漂亮的枕头。而枕头上印有天道中不同大小的行星。既然在天道很少有睡觉的机会，又为何需要枕头？哦是了，这里只有素素可以凭借做志愿者的机会得到所谓的睡冰。
当他再次打开电视机并靠着枕头不断更换频道时，竟然很快进入了梦乡！
“擦，不是说没有睡冰就睡不着么？什么鬼？”当施兰因正要继续思索下去时，却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他似乎睡得很沉很沉……。
睡梦中的施兰因再也无我无他无任何。心中所有的执念与欲望早已烟消云散。这种状态极舒服，却更像是在打坐修禅。这也是他在人间从未有过的极佳体验！
但施兰因哪知道等自己醒来后，天道早已过去了二十多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