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1.2

风华录1.2

第一卷 铿锵陌上行 一人战一城

第二章 双灵节（上）

戚戚神仙语，
轻剑勾千曲。
船儿渡，江心覆，
船家行无路。
行无路，不果腹，
衣无着落身无处，青苔斑驳青阳路。   

迢迢千曲江，
浩浩萦南疆。
锁银川，封金梁，
皇城老爷心凄凉。
心凄凉，请通商，
通商无路修桥梁，半桥千魂半桥殇。 

巍巍千曲水，
层层青阳泪。
哭声危，神仙悲，
轻剑瀚木摧。
这一堆，那一堆，
一桥浮生笑曲水，一桥疲休鉴是非。
——青阳郡儿谣。

双子峰，又名双灵峰，由南北双峰组成。双峰主峰光滑陡峭，难以攀缘，山石通透似玉，质地坚硬，寻常利器不能留痕。双峰峰形则如两座背向打坐的参天佛陀。佛陀项颈以上相连，状若一颅双面。自肩部起双峰分离，底部渐宽，形成了一道东西贯通的巨大山涧，涧名华盖。佛陀盘膝处形成两座恢宏平台，平台一南一北分属双峰，南曰琉璃，北曰宝月。台面石质坚硬，光滑如镜。因千曲江从华盖涧底部通过，两座平台便被天然分离。

千曲江萦绕南疆，因其蜿蜒曲折而得名。据传千曲江乃神仙手笔，万年前神魔大战，南疆陨灵无数，为佑南疆万灵，大能者以群山为阵，以碧泱、千曲为屏，将南疆封印。所以千曲江虽江面不足百丈，但水深不可丈量，船至江心又莫名倾覆，非人力可渡。三十多年前，中州与南疆破冰通商，中州皇城责令与南疆辖接的青阳郡于双子峰处修筑桥梁。青阳王劳民万众，死伤无数，历时数年而未能果，以致青阳郡破败千里，征夫常年江边悲泣。直到二十多年前，凌霄宗上元真人出世，行至千曲江畔，不忍青阳疾苦，擎巨木一剑劈作两半，搭于琉璃、宝月双台，成双桥。东桥名浮生，西桥名疲休，以缅怀江中孤魂。

自浮生、疲休双桥落成之日起，灵族与人族的通商才正式开始。为纪念双桥落成，后人便将此日定为双灵节。故两族虽常年通商，唯双灵节之日最盛。

琉璃台下，如意林。

“先生前来双子峰，定是来参加双灵节的吧！？”根宝坐于虎背与陌上同行，叶宝则在路边玩闹，纵虎追逐林间灵物。

“路过。”

“哦！不过此刻太阳偏西，还请先生去根宝家中休息一晚吧！方才并无意欺瞒先生，只是我等年幼，以防万一。爹爹此刻应在家中准备今年双灵节所需之物。根宝瞧见娘亲的胭脂着实所剩不多了。”根宝轻叹一口气。

“你等年幼，玩闹之心无他，并无冒犯之处。只是我灵族良善，此等劫道事宜还是不要再行便是。等等，胭脂？灵族人也需此物？”陌上不解。

“先生有所不知，我家娘亲并非灵族之人。”

“非灵族之人？”陌上一惊。“根宝可知浮生、疲休双桥南首所立之物？”

“根宝自是知晓，桥首所立戒碑，上书‘灵族重地，擅入者死’。”根宝抬手挠了挠后脑。“只是娘亲为何可以在此久居，宝儿不知，到了华盖涧先生可以询问一下爹爹。”

“那就叨扰了！”本意拒绝的陌上突然有了拜访的兴致。“师傅所立规矩，竟有人敢破，想来这双子峰通商定有不妥之处。人族诡谲，双灵族定是被其蒙蔽。若是良善之辈还好，赶走便是，若是蝇营狗苟之辈，必让他们吃些苦头。嗯......还是算了吧，我与这两个孩子有缘，怎好为难他们的父母呢！若非大奸大恶，还是放走他们便可！只是不知这双子峰上有多少人族混入呢？看来这双灵节还是有必要看一看的。”陌上心想。

“先生真没有‘引子’吗？听说银川，金梁上遍地是‘引子’呢？”原来是叶宝回来了，打断了陌上的思绪。

“嗯？不知叶宝从何处听说银川、金梁的？”联想到两个孩子的身世，陌上开始戒备。

“歌谣里啊，前些天宝儿随爹爹去宝月台，听那边的小姐姐唱的呢！‘锁银川，封金梁，皇城老爷心凄凉。’”说话间，叶宝随手递给了根宝一个白色灵物。陌上这才发现原来叶宝从林间捉到了两个球状灵物，灵物一白一红，浑身毛茸茸，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煞是可人。此刻两个灵物也不怕生，在两只白虎身上玩耍。叶宝手中红色灵物眼见白虎不恼，慢吞吞的从茸毛间伸出两只肉色爪子，揪着虎耳不放。白虎甩了甩脑袋，回头委屈的看了叶宝一眼。叶宝附身探手顺了顺白虎颈毛，嘟囔一句“不许生气！”

“这是团子。”根宝接过灵物后发现陌上盯着灵物，便开口解释，“其实叫什么我也不曾知晓，双子峰上的灵族长老都答不出，宝儿觉得长得像娘亲做的团子，就叫它团子了。此灵物与我俩亲近，平常就在这如意林中活动常人却难以遇见，我俩于此处玩耍时也是偶尔遇上。”

陌上这才察觉已行至如意林末，路尽头琉璃台业已不远。

如意林，又称姻缘林，环琉璃台而生，是南疆群峰中颇为奇妙的一处所在。林中之物受双子峰灵脉影响均成双成对，花双生，莲并蒂，树连理，鸟成双。就连林中散落的石头，也会成双成对，哪怕他人将其中一块带走，不久后，在剩下那块石头旁边也会生出另一块与其一模一样的石头。这是一个没有孤独的所在。林中漫步，所遇灵物均成双出没，双生双亡，没有形单影只，没有茕茕孑立。中州女子多以寻得一对双生石或者一株双生花为荣。将其中之一送与心仪之人，寓意永结连理，永不分离。

如意林中风景如何陌上无心关注，此刻的他对着双宝怀中“团子”却有些茫然，年幼时便能熟读的《万山志》怎么会没有此灵物的记载呢?难道是新生灵物？

琉璃台。

林间路行至末处便是琉璃台。拾阶而上，琉璃台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黄昏初上，莹莹灵灯间，一眼不着边际的琉璃台上灵族部众还在族内易物。南疆灵族内以灵珠交易而不通金银，因为银川与金梁皆是南疆群峰之一，银川族与金梁族毛发与指甲均为金银，故不能以身易物。再者南疆灵峰蕴灵，灵族人以灵气养身凝气，蕴含灵气的灵珠流通起来要比金银方便的多。更有五百年前，南疆灵族繁盛破境，灵阵解禁。中州三大门派觊觎银川、金梁财宝，深入南疆，为祸两峰。凌霄宗始元真人解下抑灵锁，驾剑入中州，一夜间，剑平三大门派山门。唤水灵入千曲江，重建小灵阵，凡过江心者，皆倾覆。沿江十里一戒碑——灵族重地，擅入者死。而后四百年灵族不入中州，缺席四方朝会。所以哪怕后来两族破冰通商，双子峰内却也是禁止金银流通，而且限定通商所在仅限浮生、疲休两桥。灵族人可入中州，但中州人族却不得过桥。

过疲休桥南首，沿江而下便是华盖涧。华盖涧因涧内华盖芝得名。华盖芝其形若伞，似华盖星官，故名华盖，是双子峰独有的一种灵芝。华盖芝生于华盖涧南部峭壁，丛生叠长，成熟后宽欲数丈。若不采摘，十年内便会石化，与双子峰融为一体，供新芝生长。数千年已降，华盖芝早已布满山涧南部峭壁。双灵族久居此处，经过不断的修葺，终于在这险要山涧内修建出了自己的居所。

此刻，陌上跟从双宝已至涧口。

华盖涧。

夕阳里，江水中，双峰涯壁上剑恣意挥洒的一副碑刻撞入眼帘。剑意盎然。

北峰书：

向南北，不问西东。

南峰书：

定乾坤，自晓是非。

南峰碑刻下，一袭红衣女子傍立于由华盖芝建造的栈道旁翘首以望。许是望见了双宝，不住挥舞手中轻纱。

双宝轻拍白虎，白虎便猛地窜了出去。

“娘亲！娘亲！”叶宝抓着“团子”张牙舞爪的一阵挥舞。

“慢些！慢些！”女子边掩面轻笑，边嗔喝道。

“确是人族。”陌上低语，指尖剑气吞吐。转念一想“女子周身虽灵气浓郁，却无灵纹荡漾，且周身灵气只出不进，反是生机衰竭的迹象。难道是在强行以灵续命？”

陌上疾步跟上。

“你们两个小点点哪去了？双灵节将至，部众聚集，小心碰见巨熊叔叔们，切记不得招惹，叔叔们脾气不好，若是招惹了，少不得挨一顿揍！”

“宝儿才没有惹事呢！只是在如意林中跟团子玩了一会，玩的有些过了，便忘了时间。方才回来时都没有在琉璃台逗留。还有还有，我们今天可没有上疲休桥。”根宝，叶宝听见娘亲责问，便同时转首望向陌上。满脸哀求。见陌上颔首同意，根宝才回身回复娘亲，叶宝则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定是你俩又出去闯祸了，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俩。”见双宝神情有异，女子先是厉声训斥双宝，抬手作势要打，却又在眉目中透着无尽的宠溺。然后欠身向陌上致歉。“得罪之处，还请先生莫怪！”

“叶宝才没有呢！是小白，额......小白冲撞了先生，宝儿怕先生身体有恙，特请先生回家，让爹爹给诊断一番。”叶宝揪了揪白虎的耳朵，白虎趴下。叶宝则顺势跳下白虎。绕到女子身后，抓起手便欲登栈道。“娘亲！娘亲，宝儿才学了一首儿谣，有些不懂之处，请娘亲讲讲。”

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陌上，目光中满是询问。见陌上笑而不语，便再施一礼。“先生请随我来。”

叶宝见娘亲转身登栈道，逃似的拽着女子前行。根宝则跳下白虎，对折陌上深鞠一躬。

戚戚神仙语，

轻剑勾千曲。

船儿渡，江心覆，

船家行无路。

行无路，不果腹，

衣无着落身无处，青苔斑驳青阳路。

......

“娘亲，何为浮生？”

“人生在世，空虚无定。谓之浮生。”

“娘亲，何为疲休？”

“疲顿一生，至死方休。谓之疲休。”

“娘亲，何为‘一桥浮生笑曲水，一桥疲休鉴是非’？”

“这个你可能不懂，你可以释做浮生桥跨曲江，疲休桥对着栈桥上自晓是非的碑刻”

“娘亲......”

萦回涯谷间，顺栈道而上，便至一院落前。院落清新雅致，竟在巨型华盖芝上垒土犁园，种得花草无数。

“先生屋内稍等片刻，小和尚盏茶便回。”

“夫人且慢，在下尚有一问。敢问夫人可是我南疆灵族，若非我南疆灵族。敢问夫人如何敢过度千曲江，过疲休桥，入我南疆双子峰？”

院内花瓣纷落，花雨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