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失女]（15）

枫叶8荻花 原创

连续几日的春雨让空气变得清凉而稀薄。那天，我正在张家村讲《三国演义》的“煮酒论英雄”这一篇章。

突然，人群里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瞎子，不好了，你女儿出事了！”

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起来，过了片刻，我问那人：“我女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说：“你女儿掉进水塘里了，你老丈人让我来喊你回去。”

我像霜打的茄子般浑身无力的，任那人把我搀扶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我女人继续留在张家村，请了村里一个热心的妇人帮忙照看。

我们一路颠簸到了石兰村。到了村子后，他把车停了下来。我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来到我女儿落水的地方。

还没到水塘边，就听见了我丈母娘的嚎啕哭声，以及人群惋惜的谈话声。

人们看到我来了，就都安静了下来，并为我让了道。

我顺着道来到女儿躺着的地方，在她的身边跪了下来。

我把手伸向她的身子，手刚一触到她湿漉漉，并已经发硬了的身体上，我的手一下就弹了回来。

这不是女儿的身子，她的身子是软软的，暖暖的，我摸她时，她会紧紧地贴着我的手，她会缠在我身上撒娇，会喊我爸爸，会咯咯咯地笑……

我强忍着又把手放在了她湿漉漉的小脑袋上，顺着脑袋一路摸到她的脚丫。

我多么希望，这只是老天爷又跟我开了一个玩笑，像上次她出生时，一样的玩笑。

可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女儿了，她的小脸蛋，她的小手、小脚，我不知抚摸过多少回了，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和脑海里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使劲地绞着，直绞得我不能呼吸。

这时，我丈母娘走了过来，在我身旁跪了下来，她一边哭着一边对我说：瞎子呀，我对不起你呀！对不起囡囡。

连着下了几日雨，菜地里的野草疯了似的猛长，趁今天雨停了，我就想把菜地的野草锄一锄。

上午临出门时，囡囡还正追着家里的母鸡玩，她本来不想出门的，我不放心她在家里，就把她哄了出来。

到菜地后，我让她自己在菜地边上玩儿，玩了一会，她说要去那边的坡上玩，我说好，然后叮嘱她别跑远了，她当时还答应地好好的，哪里想得到，她居然跑到水塘这边来了。

都怪我，都怪我呀！要不是我非要把她哄出来，她也不会掉进水塘里，就不会淹死了。瞎子呀！都是我造的孽！你打我，你打我一顿吧！”

说着，就抓起我的手往她脸上掴去。

这时，我老丈人哭着过来把她拉开了。

我能说什么？我能怪谁呢？我除了怪自己，恨自己！我谁也不能怪呀！

要不是想到，我女人还需要我照管，我真是也想一头扎进这水塘里，陪女儿一起去了算了。

我心痛得已经麻木了，眼泪也淌不出来。人群里有人对我说：瞎子呀！难受你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就痛快一些。

我哪里能痛快呢！我还怎么痛快的起来呢！女儿是我的命根子呀！女儿走了，我的心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下午，准备埋葬女儿前，我老丈人请人去张家村，把我的傻女人接了回来。

不管她懂不懂，能不能理解，还是希望让她见上女儿最后一面。

埋葬地就选在了老丈人家屋后的山坡上。

我老丈人挖好坑后，我把女儿小小的身体抱进挖好的坑里，然后用手刨土往女儿身上盖去。

这时，我的傻女人，平时只知道嘿嘿嘿笑的傻女人，开始哇哇哇地叫了起来。

我知道，她是不让我往女儿身上盖土呀！她还不知道女儿已经死了，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懂，死是什么！

当她看到女儿的身体快被土盖完全时，她急的一把，把我推开了。然后一边用手使劲地把土刨开，一边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的傻女人哭得这样伤心。

看到她哭，我们全都跟着哭了开来，这是我从知道女儿死了后，第一次流下眼泪。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日，我女人经常到埋葬女儿的土堆边上坐着发呆。

村里人都说：自从囡囡死了后，瞎子的傻老婆倒是不那么傻了！

女儿走的这天，仅三岁又五个月。

生活再没有了盼头…

未完，待续……

该故事，由家乡真人真事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