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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下孩子后,她被赶出了家门......

2019-01-16  本文已影响53人  蜗牛漫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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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佐一一

1.

莲娘服侍着相公喝药,耳边婆母的咒骂声声戳心。易秀才愧疚地看着莲娘,忍不住抬起枯瘦的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痕。

“你个丧门星,我好好的一个儿子,都是被你克的。”

“这没白天没黑夜地钻在屋里,你个没廉耻的,我儿子那身子骨,都是被你这贱人败坏的……”

一大串的污言秽语铺天盖地泼向莲娘。莲娘又羞又臊,眼泪涟涟,却一声不吭。易秀才气得青筋暴起,消瘦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一阵猛烈地咳嗽,让他喘不过气来。

只见帘子一掀,一颧骨高高的老妇急步上前,一把搡开了莲娘。她抱着床上男子,一个劲地哭我的儿啊,一面转头骂莲娘:“你这扫帚星,看把我儿气成什么样啦?”

莲娘捂着嘴,看到门边呆站的两个幼儿,想死的心不觉缓了缓。

2.

记得那年的三月三,桃花开得正艳,踏青的莲娘与易秀才不期而遇。每年也就女儿节可以出来透透气,所以爹娘就没有太约束她。

易秀才游学到了德州府,因其他同年或是访友,或是有约,落单的他便自已随意闲逛起来。看到莲娘,惊为天人,其实莲娘也就是小家碧玉般的姑娘,但笑起来,梨涡清浅,让他不禁醉入其中。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莲娘的父亲是礼部员外郎关显英,官职不算大,家境不算差。对莲娘的择婿标准也不苛刻,品行端方,为人清正,读书上进,易秀才倒也符合条件,便默许二人往来,莲娘由小哥陪着,也不敢太放肆。

家里就一个女儿,从小惯着,只要规矩大面上不错,一般都由着她。

可是,细细查了易秀才的家世后,关夫人不同意了。原因无他,易秀才由寡母带大,这寡母性格温柔些,也还罢了,可易秀才的母亲则是个爱争强的。当然,不强的话,也难把儿子拉扯大。关夫人担心女儿今后会吃婆婆的苦。

情根深种的莲娘怎会放弃,她觉得未来婆婆很伟大,不仅把秀才养大,还养得极好。品行什么都没得说,待她也温柔。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品性都是过世公公的功劳。

看着一向听话的女儿,突然逆反地让人心疼,关夫人怕女儿头脑一热私奔,这样更让秀才母亲看不起。她也只好咬着牙,过完六礼,匆匆把女儿嫁了。为此,关夫人大病一场。关老爷沉着脸对莲娘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不必回来了。

莲娘不相信,一向疼爱自己的父母会这样绝决,可紧闭的大门就是不再为她开放。她只得含泪携相公在门口磕了头,随相公返乡了。

3.

莲娘和相公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生下一儿一女,都很聪慧。而婆婆却越来越看不惯小两口亲密无间的样子,初时只是小声抱怨些。慢慢地口无遮拦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怎么就这样轻易便宜了别人?习惯了儿子对自己的依恋和关心,现在这些全都给了莲娘,难道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就白做了?

这个媳妇有什么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饭都做不好,要她有什么用?易秀才越是对莲娘深情,婆婆就越是对莲娘憎恶。

莲娘已经尽力在改变自己了,可是仍得不到婆婆的欢心。面对越来越多的刁难,她也越来越沉默。易秀才是杏花村唯一的先生,平时都在学堂教书。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只是莲娘越来越瘦,笑容也越来越少,他想着莲娘背井离乡随他来到这穷乡僻壤,也是辛苦了。于是越发地疼惜莲娘,莲娘的日子也就越发地不好过。

易秀才突然病了,似是受了风寒,咳嗽一日重过一日,婆婆骂莲娘,连人都照顾不好,她自个怎么不病?莲娘恨不能以身相替。

不是感冒,不是风寒,不仅咳嗽,还不时地喘。易秀才的面色一日日地晦暗下去,身体日渐消瘦。却诊断不出来真正病因。

莲娘卖了首饰,雇辆马车带易秀才去白水镇看病。回春堂的罗大夫就是有两把刷子,仔细看诊后,告诉莲娘是肺痨,这病是治不好的。因为有一定的传染性,罗大夫让她快把人拉回去。

虽然这病会传染,但只要注意防范,也没什么大碍。不要过多接触病人,平时多用艾草烧水洗手,常用艾草水洗澡,屋子也用艾草薰一薰,不会被传染。

莲娘为了给相公补身子,什么法子都想了。只是药材越来越贵,实在承受不起了。以前还有相公的束脩补贴一下,可现在一病,什么经济来源都没了。自己甚至连衣服都当得差不多了。每天里忧愁,相公的下副药该怎么办?

4.

莲娘从未想过,要为相公以外的人生孩子,恨不得身死,却敌不过现实里的残酷。

婆婆瞒着她,把她卖了。在她为相公奔波煎熬的时候,把她典给了白水镇德亨当铺的东家方大年。等莲娘知道消息时,契约都已签好。莲娘被典出五年,期间不许回家,如果逃离,银子加倍返还对方。

看着如今的家徒四壁,看着面黄肌瘦的一双儿女,莲娘不敢死,也没脸去寻阿娘。失了娘家的依靠,就仿若风中浮萍,孤苦无依。

形势比人强,说什么大家闺秀,靖康之耻的时候,哪怕是帝后,不一样受到折辱?莲娘只能屈服于现实的冷酷。

婆婆倒是想随意把她送出去,可方大年还算知礼,当然也怕日后扯皮,一切照规矩来,把莲娘娶了回去。

方大年三十出头,家中富庶,只有一妻,成婚十来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方夫人也是个色厉内荏的主,仗着自家兄弟多,且还帮衬过方家,所以内宅里,她是说一不二的。什么妾室,想都别想。但夫君真的强硬起来时,她也只有低头了,捏着鼻子忍下了莲娘的存在。

其实莲娘典当东西时,曾被方大年撞见过,莲娘虽然面带忧色,但到底是京城出来的大家闺秀,气质非凡,且还带有妇人的媚态。方大年当时就留心了,打听一番后,见她还是个能生的。刚刚好,看能不能给自己也生个儿子。

方夫人虽是个刁蛮泼辣的,敢在床上和他叫板的主,但嫁了十几年也没个孩子,气焰就慢慢地熄了。没有儿子,到底是自己对不起他。

莲娘性子柔顺,也总是羞怯怯的小模样,方大年倒也觉得身心愉悦。初时自认是为了传宗接代,慢慢地却贪起了男欢女爱。

方夫人极度不满,别是整了个狐狸精回来。夫君表面看着没什么变化,但她心里知道,有些东西终是不同了。以前的夫君哪会每天都早早回家啊,不出去厮混简直就是不可能。

过了两年,莲娘还是没有生下孩子。虽不至于打她,但骂骂还是可以的。有时方大年到外地谈生意,一年半载地也回不来。那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方夫人嫌她吃闲饭,说不过是借个肚,还把自个当娘娘了。于是,莲娘不时地做些绣活。夫人嫌绣活太差,花样死板,颜色不搭。她就尽可能地趁着出去的机会,到绣庄看看,心里默默记着,回去又自个琢磨。倒把绣活练出来了。阿娘若见了,必不相信这是她做的。

被典的第四个年头上,莲娘终于有了身孕,方东家大喜,拉了莲娘出去给她买些小玩意。

镇子也不大,就没坐轿,两人一路闲逛着。路上莲娘累了,便在路边找家茶铺坐了休息,方大年刚好有事,便让婆子陪她,说自已一会就回来。

莲娘抚了抚肚子,想着只有一年,自己就能回家了,也不知道相公和孩子都怎么样了。

忽然,茶棚外跑进一个小丫头,直奔莲娘而来。“阿娘,你是我阿娘吗?”莲娘一看,恍惚似是女儿的模样。瘦得只剩皮包骨,莲娘不觉诧异,自己被卖了不少银子,女儿怎么会成这个样子。正待要问,那婆子拉了小丫头就往外走。

莲娘慌忙扯了帕子将桌上的糕点包了,追了出去。却见远处有个八九岁的男童,背着一捆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疏离淡漠。

莲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离开时,阿诚都已经开蒙了,即使相公生病时,每日里也是习字不断的,现在却背柴卖。小瑾被他牵在手中,泪汪汪地看着自己,“阿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莲娘不顾婆子的阻拦,把小瑾搂入怀中,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被卖的事。她把糕点塞给女儿,又从袖中悄悄取出一些碎银子,这都是方大年高兴时,给自己的零花钱。

她一边把碎银塞给阿诚,一边慌乱地四处看着,生怕方大年突然出现。面对阿诚拒绝的神情,她苦涩地说:“诚儿,再等阿娘一年,一年后,阿娘必定回去,你要好好照顾爹爹!”

阿诚张了张嘴,可看了看她的肚子,又闭口不言,他其实知道阿娘是被祖母卖掉的,不怪阿娘。他掰开妹妹紧扯着阿娘裙裾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听着女儿阿娘阿娘地唤着,她的心都要碎了。

“莲娘子,别忘了规矩。”婆子在一边提醒她道。

5.

莲娘生了个儿子,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湿淋淋地。方大年怜惜地看着她,拿着帕子给她擦去额头的汗。方夫人翻了个白眼,又喜滋滋地抱着孩子,怎么也看不够。

方夫人抱走了孩子,莲娘没有去看一眼,她知道这个孩子不属于自己,怕看一眼就再也割舍不下。

出了月子,契约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莲娘考虑回家的事。方夫人自是千肯万肯,可方大年却劝她留下。然后两夫妻起了争执。

莲娘想着找主家好好商量一下离开的事,却不料门口连个人也没有。莲娘想着可能是夫妻二人说什么家中秘事,所以打发了仆从。

莲娘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说起自己的名字。方夫人说:“当初说好,生了孩子就让人走,你别想着双宿双飞了。如果不是我给你出主意,你哪里这么容易就典了她回来?”

莲娘这才知道,原来,丈夫的病是好不了,但用药吊着也能熬些时日。可他们买通了罗大夫,尽是开些贵重的滋补药,让她们家败得更快更猛了些。趁着家败,直接找上婆母,刚好婆母也愈发不待见她,既能打发了她,又能得些银子,两全齐美的事啊。

又听方夫人说:“你是不是心都扎她身上了,她相公婆婆死时,你操什么心?只不过是借了下她的肚子,又关你什么事?我看她就是狐媚子,赶紧地打发了,不然我让我娘家兄弟找你说话。”

莲娘只觉得天都塌了,不由地想起阿诚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她身子一软,摔倒在地。

婆母把卖她得的钱,一股劲地全往相公身上花,相公知道钱的来历后,一口气没上来,很快就咽气了。

婆母是真伤心啊,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一点都不体谅自己的苦心。不过就是卖了那贱人,他居然就不活了,简直是不孝。日也骂,夜也骂,不久也随儿子去了。方大年得到消息后,犹豫了下,没告诉莲娘,只是让仆从帮着办了丧事,至于她的那双儿女,他就管不了了。

6.

莲娘从夫人的眼中看出了防备与厌恶,从方大年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的不舍与隐忍。他如果真要强留下自己,恐怕自已也无可奈何吧。自家孤儿寡母的,他如果要续典,也不是多难的事。可是,他真的放手了。

莲娘终是回了家,临走时,方大年给了她一些银子,沉默良久,终是对她说,过不下去了还可以去找他。

莲娘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她一面交诚儿识字,一面带女儿做些绣活养家。至于另一个孩儿,即便没见过,心底也曾撕心裂肺过一次。她没有问阿诚,兄妹两人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她知道,即便问了,也不过是把伤口撕开撒点盐罢了。

自已做了娘,也就理解了阿娘当初的心情,也理解了家人和她断绝时的心痛,是她没听娘亲的话。估计,她也是阿娘心头那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吧。绝了念想,就不用一次次地重温伤口。

可相公是个好的,她要把诚儿教成像相公那样的人。而她,不能让自己成为婆婆那样的寡母,薄情寡义。

真正的母亲,当是盼孩子过得好,宁可自己受些委屈的。孩子大了自有自己的生活,鸟儿大了都要飞走,更何况人呢?还是要多攒些钱,让孩子去学堂,长于妇人之手的男儿,多少都缺些胸襟,她做不到公公那样的教育,那就只有尽力送孩子去私塾了。

人生漫长而又短暂,长到岁月蹉跎,短到昙花一现。她只是俗世里的一粒沙,目光短浅,浅到只能看到当下,看不到远方绚丽多彩的花。莲娘没有太多想头,只要能把孩子抚养长大,想来相公在九泉之下也是欣慰的吧。

注:典妻制度是买卖婚姻的一种,早在汉代已有记载。典妻虽说是一种临时性的婚情方式,却也很是讲究仪式的,一般要经过媒证、订约、下聘、迎娶等环节。一般典妻均经过订立契约的过程。契约主要写明出典妻的时间、租价及备往事宜。典期一般为3至5年,典租价以妇女的年龄大小、典租时间的长短而定。(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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