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作三百二十 - 流光

安静下来，不要真的去思考什么；如果有想法出现，就看一看；如果有用，就记录下来；真正的灵感，就在这里面。但如果真的停下来思考，想要酝酿什么，可能什么也抓不住。就像把手伸到小溪里去抓水一样，这是不行的。至少也要先有个可以装水的容器。

想法就是水，只要不去用力控制，会有无数的想法从心底流出；但当你伸手去找水的来源，你会发现所有的水都神奇地消失了。伸手，就是逻辑的开始，也是灵感的结束。老子说：“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希有不伤其手者矣。”对于出现的灵感，我们确实只需要记录而不去探求它的来历--那就是“代司杀者杀”，结果也必然是“伤其手”。

昨天写唱歌。今天又把《海阔天空》取出来听，结果居然在听到这一句“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也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的时候想起《孟子》“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气。“背弃”就是“反”，“吾往矣”就是“你共我”。千年之后与千年之前的文化精华相遇，在你的眼中可有出现灿烂的花火？

说到题目，突然想起这一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我发誓在写出这标题之前绝没有想到这半片《一剪梅》......但以前毕竟还是读过的。那时的我意气风发，对这样伤感，这样缱绻的文字不会有太多感觉--只是终究还是记下了。

流逝的光阴最公平，最无情。他是不知疲倦的旅者，不因人世间的一切风烟而暂歇。他是永不开口的裁判，见证无数的成败兴衰。三维的世界在他的掌中旋转，如叶上的露珠，风中的尘，永不由自主，甚至连这种不由自主也无所知觉--这就是“太上不知有之”。

又到十点半了，啊......又是无意义多于有意义的一天。我说的无意义，并不是因为我已经到达了无欲无穷的圣人境界......而是确实没有给生命带来新鲜的东西。而陈旧就是最大的无意义，这是无可辩驳的。

什么是新鲜的东西，我想流逝的时间是最清楚的，可惜这位老师永远也不肯开口。或许无文字的回答就是他的回答，就像唐僧取来的无字真经一样。其实那本经岂止无字？如果不是为了让千山万水远来的唐僧有个交差的凭证，连那几张白纸也可以省了去。赤条来去无挂牵，五十年不说法一字，然而“离经一字即同魔说”，这实在是说得很明白了。

写文两年到今天，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有点落入巢臼了。我很苦恼。但时光老师一定不会这样想；对于他来说，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新鲜的东西，应该苦恼的是没有那么多生花的妙笔把它记录下来--唔，我好象以前听过这句话？

浮士德说：“你真美，请停一停。”这个停止的权限，从来只有时光才具备。在那个世界中魔鬼的力量，其实已经近乎神的力量，只是不知为何，还要借助凡人的躯体才能施展--这是怎样强大而易碎的力量啊。

光阴并不会流动，能流动的只有实在的东西。它们的生老病死，映出了时光之箭的方向，但这个方向是真实的吗？还是真如宗教所说，这个世界尽如泡影梦幻，唯有超拔才是解脱之道？

且让我看看，流光的模样。

【2022年1月11日，春风作于竹风斋。正文1144字。】

【还没有恢复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