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到光明再到黑暗——《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读书笔记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2019-7

【美】丹尼斯·凯尔  著，陈澄和  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4

01人性关怀者的科幻作品

简介中说这是《24个比利》作者的人性关怀经典，囊括星云奖、雨果奖两项科幻大奖，获科幻大师阿西莫夫盛赞。全美销售超过500万册，并被多次改变成影视剧、舞台剧，首部改编电影《查理》男主角拿下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的殊荣，2015年同名日剧获得超高口碑。

首先，知道这是《24个比利》的作者写的之后，我对这本书就有了好感，因为这本书及其续篇《比利战争》我都看过，确实是人性关怀之作。作者在这两本纪实性作品中记叙了一位具有24重人格的患者犯了强奸罪之后坎坷多难的人生经历，对那位主人公如何立足于社会给予了很多的同情与关怀。

作者在《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之后，又陆续推出了《第5位莎莉》、《24个比利》、《比利战争》及回忆录《阿尔吉侬、查理与我》等作者，成为读者心目中最擅长以医疗背景描写人类心理的作家。《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这本书也非常注重表现特殊人物的异常心理状况。

这本书是科幻小说，因为小说中写查理是接受了科研人员给他施加的手术，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智商大幅度提升，然而又由于科研成果还不完善，智商又迅速回落的。这样的故事有着科幻的因素。但它与硬科幻作品有着很大的不同，因为它的重点不在技术，而在于人物的心理变化过程和在人际关系中的变化，探讨的是人性和社会关系的问题。所以，这本书应该属于软科幻，它的价值更多的是在人文方面。

02小说梗概

一个科研团队研究如何改造智能，他们在一只白老鼠阿尔吉侬身上做了手术之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下一步急需进行人体实验。他们选中了个性和善、学习态度积极、变聪明的愿望非常强烈的智障者查理进行人体实验。手术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他的智商从68很快上升到185，但由于技术还不成熟，很快又回落到低智商。也就是说，他的智商水平就像坐电梯上下楼一样，开始的时候，他处于比一般人低很多的楼层，然后他接受手术后就坐上了电梯，一路提升，远远超越了一般人，然后又下落到比一般人低的楼层。

在智商上升又下落的过程中，他的心理发生了很多的变化。这些变化都被查理记录下来了。整本书其实就是由查理写的17篇进步报告组成的。开始在微信读书上阅读的时候，我纳闷这本书怎么错别字连篇啊，以为看到的是一本非常差劲的盗版书，差点就想放弃不看，幸好想到应该先看看别人的评论，然后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人物设定所致，连篇的错字是为了表现查理智商低下的情况。我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阅读。接下来，我们就能发现查理的进步报告错别字越来越少，而且表达水平越来越高，查理的思想也逐渐从幼稚简单到复杂深刻。第一人称的写法使这本书对人物的心理变化过程表现得非常细致深入。

03查理的变化

在智商的变化过程中，查理都经历了什么？

 

首先是回忆能力的增强。原来的查理只生活在当下，不会回想过去，但他的智商上来之后，他开始越来越多地回忆起自己的童年，重建建构自己的人生——有过去有现在的人生才是完整的。在这过程中，对自己以前经历的事情和情绪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和越来越深刻的理解。

因为他的智障，他的母亲深感耻辱，开始时不愿意承认事实，后来是想尽办法带他去医治。这个过程，他的母亲总是处于情绪失控的状态。而他的父亲则比较能够坦然接受。后来妹妹的出生让妈妈松了一口气，由于担心查理对妹妹的成长不利，妈妈逼迫爸爸把查理送到沃伦之家（专门收治智障人士的福利院）。但查理的叔叔把他托付给了一个面包店老板唐纳，让他帮忙做一些打扫送货等低层次的工作，保证了他的生存。于是查理失去了自己的家庭。

回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他发现自己总是像在窗户后面张望大街的小男孩一样，与所处的世界格格不入。而母亲和妹妹对他的厌弃令他感觉到了亲情缺失的痛苦。查理之所以有着强烈的愿望想要变聪明，重要的原因就是渴望能够得到家人的爱。他认为只要自己变聪明了，家里人就会喜欢他。但后来他发现，自己变聪明之后，已经无法再疗愈亲情缺失的伤口。追寻智慧还是追寻亲情呢？这也许是此书最想探讨的问题吧。

然后是学习能力的迅速提升。他智商提升后，通过自学，快速掌握了大量的知识，就像一块巨大海绵一样，快速吸收了历史、科学、艺术、宗教等各种知识，并且能够把它们都联结在一起。他还学会了多门外语，轻松读懂用外语写成的最新的学术论文，还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某些论文的要害之处。他发现，原来他非常羡慕的大学生，似乎变得非常幼稚了，甚至连研究他的科学家，原来也只是凡人，而且有很大的局限性。查理就像坐电梯上到了一个很高的层级，然后一览众山小。

还有人际关系的变化。当智商很低的时候，他把面包店里的其他人都当做朋友，对他们有着质朴真挚的感情。但智商提升之后，他逐渐发现原来别人经常嘲笑他，捉弄他，并且瞒着面包店老板中饱私囊。于是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别人发现查理的智商提升上来甚至超越了他们时，他们害怕了，他们排挤查理，逼迫老板解雇了查理。查理与研究他的科学家和医生的关系也一样，当查理的智商超越了他们之后，专家们开始有点难堪了。他与纪尼安小姐的爱情也经受了种种考验。人们开始害怕查理，因为在这个天才面前，他们觉得自己像群呆子。

总之，智商的变化并没给查理带来情商的变化。他认清了其他人的面目，但不具备处理这些人际关系和情感问题的能力，于是陷入了深深的苦恼和痛苦之中。查理的心理世界变得非常复杂。

04光明与黑暗

小说的开头引用了柏拉图《理想国》的一段话：“有些常识的人都会记得，眼睛的困惑有两种，也来自两种起因，不是因为走出光明，就是因为走进光明所致，不论是人体的眼睛或心灵的眼睛，都是如此。记得这件事的人，当他们看到别人迷茫、虚弱的眼神，他们不会任意嘲笑，而会先询问这个人的灵魂是否刚从更明亮的生命走出来，因为不适应黑暗而无法看清周遭；或是他刚从黑暗走入光明，因为过多的光芒而目眩。他会认为其中一个人的情况与心境是快乐的，并对另一个人产生怜悯。或是，他可能想嘲笑从幽冥走进光明的灵魂，但这总比嘲笑从光明世界回到黑暗洞穴的人更有道理。”

我认为，光明象征智慧，而黑暗象征愚昧。查理智商的起落，不就是从黑暗到光明又回到黑暗的过程吗？他从愚昧走向智慧时，确实被各种知识冲昏了头脑而目眩。然而他从光明走向黑暗时，也是迷茫而虚弱的。人们也许认为查理智商提升了会很快乐，而对他智商重回低下而表示同情。或是，有人可能会嘲笑查理智商的提升，因为查理始终被当作是用作实验的小白鼠，而不是一个人，这比嘲笑他重回愚昧更有道理。

05聪明好，还是愚笨好？

查理的故事让我思考：人是聪明一点好，还是愚笨一点好？当愚笨的时候，查理想不起童年被厌弃被欺负的情景，也感受不到别人在嘲笑和捉弄他，他活得单纯而快乐。当变聪明了之后，他看清了残酷的现实，感受到了人间丑恶，内心非常的痛苦。

那么换作是我们又怎么办呢？我觉得还是要按我一贯的想法：见过光明的人怎么愿意回到黑暗呢？我宁愿聪明地痛苦也不愿意愚笨地快乐。

查理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善良使他痛苦。他知道自己即将重回愚笨状态之后，他做好了种种安排，不给别人添麻烦，避免伤害爱他和他爱的人。

即将离开到沃伦之家时，查理叮嘱纪尼安小姐帮他时时向小白鼠阿尔吉侬的墓地献上花束。阿尔吉侬的命运就是查理的命运，哀悼阿尔吉侬其实就是哀悼自己。一部《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其实就是人性的哀歌。

2019-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