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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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雪
“路上小心。”
“好。”
才是中午的时辰，天空已见不出一点明朗了，雪花交织飞舞在空气中，朦胧里出现了许多的白。李柴走出校门和同学告别，心情就像是雪花一样散落，不知落在了哪一片泥土上。他迟迟不愿意撑开雨伞，恍然发觉中头发已经湿了大半。拧好钥匙，回到了家。
“考完了？”妈妈问。
“通知书刚好拿着了。”
“那是什么？”
“奖状。”
“最美志愿者？上楼去学习吧。”
“嗯。”李柴回复道。
大雪一直持续到了夜晚方才小了一些，路灯白色的光亮映透着世界显得更加柔和。
李柴想到：“难得的雪天啊，没有人邀约，更生不出一点玩的心思，真是遗憾。”
别人分享在朋友圈里的照片李柴都看见了，关于雪的玩法，花样繁多，他们写字、堆雪人、点燃仙女棒，用精心的方式纪念一年中为数不多的雪天。
李柴透过窗子，看见外面的黑夜，还有白雪。他坐下，有一个习惯已经忘记，这是生活里为数不多的胜利。
记忆中的李柴坐在河边的岸上，友人A向他递来一支烟还有一罐啤酒。白色的烟雾就像是河面上的月光一样迷人，勾勒心神。
“我们多久没见了？”
“毕业后就没有了吧。”
“你都没什么变化啊。”友人A感慨道。
“你也是。不，你长高了一些。”
“我喜欢现在这样子——”友人A轻声说着。
李柴望向身边的同伴。
“安静啊。”
李柴闻言低下头，月光照耀下的岸边，仍然觉得模糊不清，就像是他的未来一样。他觉得温柔，却不想沉溺。
“最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李柴问道。
“还算正常吧……”友人A不再说话又点燃了一支烟。
两人都将视线望向河面，静谧得似一把镜子，只倒映出月光和花朵。
雪停了有一阵子了。李柴把烟头按灭在雪地里，揉出一点杂质，他站起身来。
友人A调笑地问了句：“还记得你小时候的白月光吗？”
“早忘记好多年了。”
2.新年
疫情结束了，爸爸并没有回来，今年仍然是在外地。
中午就吃过团圆饭了。有四爷四奶、妈妈妹妹在。
鞭炮在门前炸响，李柴在门外离得老远，噼里叭啦，惊了他一身的冷汗。有什么在心里被炸醒，虚弱得捏不出言语。
今天李柴克服了恐高，踩着从小就害怕的扶梯，贴上了家里的春联。
四爷四奶吃过饭是走路回去的。李柴和妈妈在门口相送，过年那一天的天气好极了，正午的阳光仍烈，背影没有什么伤感。
“刚才和你四爷四奶聊过了，你现在这成绩根本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妈妈回头说着。
“我会在意的。”
妈妈没有再提及，去厨房忙碌了。
李柴愣了一会儿，半晌才自顾自地说出一句话：“是啊，妈妈也快老了。”
下午的时候，发小来敲门，他搬家走有两年了，很少回来。
“李柴，你家扶梯借我们用一下，我和我爸去把老屋的春联贴了。”
李柴跟着去了，带了两瓶饮料，递给发小和他爸爸。时不时帮上点小忙。
“这里的树都砍了啊。”发小看了看四周说着。
“是的，都封上水泥地了。”
“走了，明天拜年再见。”
李柴走回家的路上，巷子的天空突然抹上了几束烟花，天色已经开始暗起来了。
临近零点的时候，友人L发消息来说：“好有年味啊！”
李柴听见了外面不绝于耳的炮仗声，邻居各家各户门前也都点上了灯。
二楼的窗子看不了更广的视野。
“等着，我去给你拍。”友人L又发了好几个烟花视频，这一城的烟花都近乎包揽。
“位置高，角度方便嘛。”
李柴在屏幕上迅速地敲打出几个字：
“新年好。”
3.老树
从前百怨是人间，了无至味晓炊烟。
勘破河东无归处，凭栏一望尽青山。
正月初三，李柴一个人去了姥姥家，妈妈昨天就去上班了。姥姥屋里还有已经成家的表哥在，为人憨厚，爱笑。
姥姥为哥儿两个煮饺子吃，以前的柴火房已经不用了，改用了煤气，柴火却还堆在厨房的角落。门前的水缸也还在，李柴一眼就能看到缸底，却为不能看到倒映的自己而感到遗憾。兴许是角度不对。
天空很蓝，一块又一块的砖瓦铺设在屋顶，时不时有远方的鸟雀成群地飞过。迁移到更远的一棵叶子落尽的树上。
李柴坐在院子里发呆，午后的阳光照拂着他的眉眼，一阵生疼，才又低下了头。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抽烟、喝酒，烦杂的人际关系，还有上不了台面的成绩。上学期他躲着妈妈偷偷买了个手机，座位总是靠后，李柴会带到学校里来，上课听歌或者看小说。放学后就在厕所里抽烟。浑浑噩噩，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时间啊。
“饺子好了。”表哥喊了一声。
姥姥不说话，端着碗递到了李柴面前，还有筷子。
饺子馅是最普通的猪肉馅，微咸，要喝点饺子水。三人都没有聊天，都在安静地吃饭。这是李柴家里习惯的相处方式。
吃完饺子就离开了，表哥骑车送李柴到路口去搭公交车。姥姥在门口相送，午后的阳光让一切显得平淡。李柴回头看了一眼，姥姥转身回去的背影，阳光依旧沉默不语。
路口斜对面有一所小学，家里年长些的亲戚小时候都是在这里上的学。现在大门紧锁，却还能看到围墙内的教学楼、还有几棵老树。
“现在没有学生了，都去城里上学了。”表哥随口说着。
李柴又看了眼那几棵树，枝繁叶茂。
4.合照
送灯这个习俗，先前因为疫情的缘故，李柴一直没有去。而上次去了之后李柴写了一篇文章，好像是两年前了。
从前去的时候一直没有记过路，都是模模糊糊地跟着叔叔，这次倒是已经记住了路程，中间还会途经一个偏郊外的公园，李柴记得这里，上次去也是在两年前。
步骤没有记忆中的那么复杂，或者说是丰富。当最后一声炮响落下，也该离开了。李柴看着插满烛火的爷爷奶奶的墓前，火光闪烁在眼睛里，他愣了一下，刚刚炮仗造成的耳鸣还没有缓过来。
“该走了。”叔叔拍了拍李柴的肩膀。
回去的路上少了许多泥泞。天气好的福啊。
吃过晚饭，在一声声叮嘱下李柴离开了叔叔家，去找了已搬到南边来住的发小。两人越过了跨河大桥，一直沿着灯光，走到岸边公园的内部。
“我们拍一张合照吧……”
路灯很晃，扎在了照片的一角。
“你看，这里有很多记忆呢……”
“要好好读书啊……”
“走了。”
“好。”
临睡前的这个夜晚，一切都好似是结束的感觉，所求并非圆满而是趋于平淡。曾经很多次沉默的夜晚，李柴都想点支烟，掏了掏口袋才发现，他已经戒烟很长时间了。
他开始感慨道，虚度荒废的人生已经这样走过去了，并不是经历了什么大事，而是由几个神经恍惚的瞬间揉杂在一起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长大了。
依然年轻，却不是可以再颓废的年纪。
大雪掩盖了内心的悸动，平静，少了许多波澜。旧的一年翻飞过去，新的燎原在接下来平淡的每一天。老树枯了又生，叶子落尽便可放下杂念，枝繁叶茂，则又是新的机遇和挑战。拍一张青春的合照，永远会记得，永远不会忘记。
李柴偶尔会嚼嚼自己的名字，想想到底是怎样的一把枯柴，要在寒夜里点燃取暖，这温存的青春本就不复存在，现在只剩下一把烈火，照亮余下的黑夜。
—end—
寻常.
2023.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