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家
揪着心听完李娟的《我们的家》。一个没有男人撑托近乎原始需求状态的家;在极度恶劣环境中历经种种风雨摧残摇摇欲坠的家。
李娟能以如此轻松幽默的口吻描述这个家,也许是因为她当年还小,并不觉得那样的日子有多么苦。
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大家都是朝不保夕的挣扎在温饱的边缘。七几年的时候祖国内地的生活条件要比西部好点吧。
那时的农村还是集体制,一个生产队就是一个大家庭,除了不吃大锅饭人们一起种地一起收获,然后按每户人头数均分粮食、猪肉、豆油等食物。我朦胧记事始于大集体的尾巴,之后便承包责任地到每家每户。
哪一年记不清了,有一次大家集在一起切豆饼,豆饼就是大豆榨完油之后豆渣压成的圆饼。直径40~50cm吧,厚度5~6cm左右,直到现在乡下还有这种专榨豆油的小作坊。以前没有化肥,种地全靠人畜农家肥。地多肥少就利用切碎的豆饼沤肥上地争收,就算把能用的资源都挖掘出来加以利用,都比不上现在发达的农业亩产量。
最初的家当时不知道干啥用的,只记得大人们说说笑笑和孩子们的那个欢劲。
豆渣是粮食可以烧成稀饭,或者加些杂粮和着野菜蒸锅窝窝头,我依稀记得我奶奶做过。不想吃还可以泡软喂鸡。可这是公家的东西社员不能随便拿,每个生产队都有队长看管监督。怎么办呢?聪明的妈妈们就想到让我们这些不喑世事的娃娃打掩护。哈哈,智慧都是从革命斗争中历练出来滴。
她们每人都给自己的孩子,用豆饼巧夺天工的雕切成手枪、手榴弹让孩子把玩,然后悄悄地拿回家。我的手枪是扛回家的,看我妈那意思情愿把我压得不长个也要得到那一大块豆饼。队长看见了也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不问,都是吃屎的孩子犯不着。
还有一次,跟着我妈去拔花生,妈妈们依然各显神通利用我们做帮凶。我妈嫌我的上衣口袋太小,把它扯下来然后用不知搁哪弄来的一件不相干的破衣服,剪成大方块硬生生地贴在我的咯吱窝下面。那时我大概也就二三岁吧,骨子里的一种灵性就觉得那方块丑到天际。我妈怎么把我哄好的,又怎么把我骗到花生地的,记忆断片。。。只记得队长站在路口,目送我托着两大兜花生怀孕临产一样拽拽而去。
最初的家前几天跟我妈闲聊谈及此事,她惊呼恁小怎么会记得?我怼她,你是怎么折磨我的都记不住也太没血性了吧!
还记得有次我爸去扒人工河。以前没有机械化,每年冬天清理河道、沟渠都是用人工往外抬土,或用平板车拉土。满河道都是人还十天半月干不出活来,不像现在建桥修路的速度快到你见到人的时候已经通行。
最初的家感觉我爸好久不在家了。那天回来他背着个包,看见我就喊:丫,来看看爸给你带的啥?我飞奔过去见他从包里掏出一个铁饭盒,打开盖子里面是大米饭上面撒着几片瘦猪肉。那是竣工之日公家犒劳他们的营养餐,老爸没舍得吃带回家的。
最初的家现在想来感觉心酸,不过当时只有满满的幸福感,丝毫没有苦的味道。大人们为了生存穷尽全力往家里塞满需要的东西。
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在家最为得宠。我童年里关乎吃的记忆很多,诸如我大哥用猎枪打下来的一锅香喷喷的天鹅肉;第一次吃到的南方特产香蕉;我奶奶和我妈我婶一起熬制的红薯糖;还有我爷爷每次出门给人家干完木工活捎回家的各种糕点……
我比李娟是幸运的。我们有土墙茅草屋,不用住帐篷里,而且还冬暖夏凉。
最初的家茅草屋在我的记忆里,只留下非常模糊的影像。厚厚的土墙坐北朝南。屋内的地平面低于门槛,墙壁用雪白的石灰水粉刷过,里间南面墙上有个木条做成的小窗户,对着门的后墙上挂着毛主席的画像。
在草屋的左前方有个三面墙的棚子,用作厨房和储备柴火的。那时我家还没有煤球炉,都靠庄稼秸秆或山上捡来的树枝之类的生火做饭。
这棚子的南墙与院墙连接,墙头上耷拉着几颗营养不良的狗尾巴草。院子的大门朝西,门口有一个菜园子,园子里夏天结满豆角秋天收获南瓜。怀念我妈炒的豆角菜,绵软的豆粒越嚼越香。现在生活好了可怎么也吃不出那股香来。
最初的家草屋的右边是一个大磨盘,我从没见谁用过它。小时候经常吃力地爬上那大石盘,站在上面能够看见院子以外的小路。有次看见一个污头垢面的乞丐走在路上,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主动喊她向她招手,然后跳下磨盘把我妈给我爸留的饭菜都送给她吃了。后来免不了一顿训斥。
最初的家想来无奈,在那个饥饿的年代!自己都勉强度日凭什么救济别人?看来善举是需要资本的,我等穷人有心无力。
夏天夜幕降临时,茅草屋的屋檐下聚集着,黑压压一大片嗡嗡作响的蚊子。此时的蚊子是空着肚子的,就等着人们入睡后美美的饱餐一顿。同时到处传播着病毒和细菌。人们对它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赶尽杀绝。
最初的家那时候没有蚊香和驱蚊的任何产品。我爸妈每天都会提前拔来一大捆鲜湿的蒿草,在门前和屋里引燃。随着呛人的滚滚浓烟,蚊子被熏得四处逃窜,再把门窗关紧等蒿草燃尽,屋里的蚊子都死光了,一家人才能安然入睡。
茅草屋再怎么凉快也难敌酷暑的高温。我们的制凉神器就是蒲扇,它由蒲葵的叶子和柄制成,拿在手里非常轻便且物美价廉。
最初的家要是在刮风的夜晚,就不必耗尽力气人为造风了。左邻右舍的男女老少,都卷着凉席到院子外面的小路上一铺,然后挨个儿躺在那儿乘凉。听着槐花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或透过树荫遥望满天的星星。大人们拉着家常一团和气,随着陆续响起的呼噜声渐渐的逐个进入梦乡。此时的蚊子,想必被风吹的正躲在旮角石棱中,摸着瘪瘪的肚皮暗自神伤吧。
最初的家茅草屋晚上的光是微弱的。没有电灯只有蜡烛和煤油灯,记忆里我脚上穿的鞋子,及身上穿的棉衣,都是妈妈在若隐若现的烛光中做成的。长大后身为人母,终将领悟何为烛光里的妈妈。
最初的家这些是我对最初的那个家的记忆片段,每每回味如饮甘泉,甜沛心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