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冷吗
北京，冷吗
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你看天边那片红艳的霞云，日落的芬芳总是让人感叹不已，我有最好的相机记录下这一刻，放进相框，送给你当礼物。那是很久之前的想法。
如果一个人很在乎你，当天边出现晚霞的时候，他会给你发简讯，会给你打电话，告知在此时的天空有和你一样美的晚霞出现，你看到它会想到什么，会不会感动，反正，我是快哭了。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去看同一片美丽的天空，那里又是最美丽的风景，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洛珩，你看北京的天空，好漂亮，这里也能看到蔚蓝如海水般的天空，红艳如花朵般的晚霞，你喜欢吗？”
我是喜欢这样的天空，与世无争，我希望能一个人坐在楼顶，在天台，在傍晚，身边有一本书，一杯茶，一株花。我愿意取下眼镜，这样的景色不用修饰，有时候会喜欢上尘埃，有一段等待的时光。
你还愿意等待那个你中意多年的人吗？
“挺好看的。”
如果一个人喜欢天空，那么当他看着天空笑的样子和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时笑的样子是如出一辙的。
“你用词不当，应该是一样的。”
洛珩看着天空，方敬月看着洛珩，他们离晚霞很近，在百望山的山顶。山下是新城，树叶未落，也不会落了。
“不重要了，其实本来也不重要。”
没有人见过方敬月崩溃的样子，夏然告诉我，是极端的短暂的无助，好像小孩子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一直哭泣，哭了好久。一个陌生男生把她背回家，是夏然的弟弟，那天正好遇见，在城市的中心花园。
“方敬月差点就跳河了，还好围栏太高她没爬上去。”
我是该笑还是该担心，她一个人住在公寓。她让夏然去陪她，那个月她的心情一直很低落。我从没见过心情这么低沉的方敬月，她不过是丢失了灵魂，只剩一具没有血肉的空壳。她都没有看我一眼夏然就使唤着我走了，我只负责每天给她们送吃的。
没有人能预感一个多变、古怪的女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我至今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我希望这是一个梦，不会去回忆，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我考完啦，我现在要去爬山，爬到北京最高的山上，站在山顶，然后大声地喊，一直喊到缺氧为止，等氧气瓶重新加满，又接着喊，不停地循环。”
这是最简单的发泄方式，这一年方敬月经历得太多，她又接近过崩溃，又得到过整个世界，她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伴侣，她身边终于有人保护她了。
洛珩没有回她，他是个脑子容易短路又不容易接上的人，最后方敬月说他只是回复了一个表情，然后再无下文。
我永远无法理解方敬月的思考方式与思考内容，她不是一个太乐观的人，就像北京的天气，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但你也不要放弃，在离绝望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出现阳光的闪耀。在很久之前她丢弃了自己最坚韧的盔甲，本以为她找到了更安全的守护却发现那更加易碎，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的手机号，只给那一个号码发简讯的手机号。
江南夜色温柔，重庆街灯繁华，我若中意北京，一定是它的清晨。我住在最深的胡同里，每天晨起走过一个又一个胡同，就像走迷宫，像走江南老街。路经四合院门口也不会停留，站在门前的树下观望，枝桠上的鸟巢温不温暖，依旧能听见鸟儿鸣叫的声音，很清脆，我不遗憾这是幻听，至少双眼明亮。我看到了路边摆摊的早餐店。
“老板，来一个……”
北京有什么早餐？
“有……”
“给我拿个油条吧，不要豆浆，哪有卖米酒的，要加汤圆。”
大概是七点，天微微凉。后面四个字我说过几千次，这是清晨最好的时光，想睡觉觉得晚了，想起又觉得早了，何不下定决心去看看外面的风景，人生难得遇到在大街上人烟稀少的时光。
晨起时光永远惬意，方敬月拿了几本书就去了图书馆，那早就有人在等她。他准备好了早餐，然后去给她接热水，他偶尔会迟到，方敬月就没有早餐吃了。她一个人待到晌午，然后去食堂吃饭。那天是周日，北京的天不好，很容易让人产生坏心情，冲刺考研的关键阶段，她一个人去图书馆复习。
如果那个人喜欢去图书馆看看，我就会经常路过那里，然后进去找一本永远也找不到的书，找很久，真巧，还会碰到她。她肯定是不知道我找的书的名字，我会过去和她打声招呼，然后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因为之后我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是很开心的。
如果她经常去图书馆，有一天她没有去，我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她，我会很失落，但我只要想到明天会看到她我就很开心，晚上睡觉都会很开心。我要好好睡眠，因为时间会因此过得很快。
如果明天她说她不会去那里，我可能还会去，她可能会因为临时的改变要去找一本书，真巧，我也在找那本书。
方敬月的价值观与旁人不太一样，我发现她十八岁过后遇到的朋友都有些孩子气，喜欢因为小事就生气，是那种赌气，还要方敬月去调节。她本就是一个需要关爱的孩子，她其实很可怜。
“洛珩，你就这样在背后说她，还对我说，你就不怕她生气了来找你，你还拉我个垫背的。”
“如果不了解她我不会这样说的，她给我说过她在大学里的很多事，她说她有了一个男朋友，就是北京的，挺好的。”
“很有钱吗？
“无聊。”
“那说点不无聊的，她给你说这些，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她没有告诉你吗？朋友之间聊天在你眼里都不合适了？我还不是经常和她说我的事。”
“那倒真没给我说过这个，毕竟你更重要嘛。”
“那是你人品太差，人缘不好。”
“是吗？”
我在想我人品到底怎么样，走过斑马线差点被车撞死。“你瞎啊怎么走路的没看到红灯啊去你妈的差点害得老子犯法了！”是个中年人。我不跟一般人计较，我也不会加快自己的步伐，因为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什么时候来北京玩？考研结束了，就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洛珩离北京不远，坐火车可以去，坐船也可以去。他倒是去过北京，大二的时候学校安排每个专业的几个学生去北京学习，洛珩是代表，他一直很优秀，以至于方敬月在毕业后也还惦记着他。洛珩就像一张白纸，上面会写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是单纯地去学习，每个人手中的笔都写不完自己心中的那张白纸，我会看到几行密密麻麻的字，写了又涂，涂了又写，不满意现在的生活，只是我们自己心中的愿望没有实现。我告诉方敬月洛珩来了北京，巧的是方敬月正好很忙，学校安排了工作，学习加研讨。我不清楚他们学习的地方在不在同一所教室，我想就算在，他们也没有遇见打招呼。
遇见就好，不知道方敬月有没有遇见洛珩。
走过卢沟桥，我就是崇尚有水有霞的傍晚，波光粼粼，晚霞辉映，走到河边，柳条飘絮，清风拂面。情侣适合走过这样的时光，方敬月和她的伴侣就坐在岸边踏水，我只在江南水乡写过这样的语言。她慢跑在海边的沙滩上，那正是傍晚时分，天空艳红的美丽只有晚霞知道，远方心境的辽阔也只有大海知道。少女的模样飘逸着长发，白色的衣裳不浸一丝尘染，光脚丫子留下的脚印有人去追随，回眸，就是这两个字，可怜的傍晚，可怜了霞光，惹了这个漂亮的女孩，这一切的风景也做了嫁衣。
“我希望我未来的新郎能够亲手为我穿上嫁衣，拉下面纱，戴上紫金皇冠，还有那条玫瑰金项链，这不是希望，要是必然。”
天坛里的香燃了一半，坛外是最虔诚的教徒，我站在天坛外的广场，来来往往的过客，我还是等不到我的归人。有人为了祈祷爱情的忠贞不渝前来祭拜，燃一柱香，他们愿意等到香尽，那是最后的结局，因为所有的祈祷都化作了心上的那一份喜悦。我好像看到了方敬月，她旁边有一个人，可惜我不认识，我等不到自己的那一柱香燃尽，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祈祷。
早就走完了胡同，走完了河边，走到了老街，我心中的老街是有一群老人的，他们谈笑古今，早已无关风月。挥毫泼墨，吟诗作画，对酒当歌，对坐下棋，抚琴摇曲，观星揽月，饮一杯茶，于天台赏一抹晚霞。你看天边的那片晚霞，好美。
看晚霞的只有一个人，可惜了今日的好风景。看晚霞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可惜了今日的黄昏将尽。
那可能是洛珩在异地的最后一个冬天，他去了北京，去找方敬月，玩。
“你和我出来，你男朋友会不会生气？”
“不会啊，我说我一个好朋友来玩，我带他在这边逛逛，他第一次来这边，很陌生。”
我曾问过洛珩一个问题，如果给你一支笔，你会写下谁的名字？他摇摇头，说谁都不会写，如果想好了，那就是她未来的女儿的名字。
洛珩去北京没有带去什么，他离开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带走什么，给天空留下了一个疑惑。我猜不透洛珩的心，也猜不透方敬月的心，如果话题的转移是最好的解释，那我将终止这些问题的出现。我不是圣人，也不是救世主，只想分享所有的美好给我在乎的人。
“方敬月你就是个白痴，你脑子让你自己给踢了吧，你把别人晾着自己和另一个人去逛街。这还不是重点。问题是，你为什么从一个欺负人的人变成了被人欺负的人，女人的脑子真是可怕，你是在惩罚自己吧。”
“林毅我问你，就是我们毕业的那个暑假，你真的……”
“怎么会？不会的，不过如果我不认识洛珩倒还有这个可能。”
毕业多少年后我们在一起重温旧事，我对洛珩说：“那个时候我真想去揍你一顿，可惜我认识你，都是有声望的人，影响不好，可惜了你的罪行，没有人敢惩罚你。”
“林毅，我怎么了，我做了什么让你们都认为我还犯了罪。”
“正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才有罪。”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过去这么久了，我什么都忘了。”
连我自己喜欢的人都忘了。
“不过，要是敢有人要来惩罚你，除了她，我是可以帮你去干掉他的，以后，没有人有资格的。”
没有人有资格去帮方敬月惩罚那个让她伤心难过的人，要是连他都没有任何行动的话。
“我觉得挺好看的，挺漂亮的，你喜欢就好了。”
洛珩委婉地拒绝了方敬月，她又哭了好久。她没有回去，而是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山上待了一夜，唯一能给的安慰是清晨的日出。
当然这是我想的。
最心爱的人陪着一起看，才是最美的日出。
我坐在窗前看日出，意中人还在熟睡，我会叫她起床，把她抱到窗边，坐在木椅上，揉着她的肩，头挨着她的头边，然后指着那边说：“你看，这是人生每一天中最美的时光，虽然那片日出不及你，但我只希望能和你每天都享受日出，只想和你。”
日出，不美吗？
遇到这样的情况倒写不出什么更好听的情话，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说了，什么都不愿想了。故事从洛珩走上列车离开北京开始，离今天并没有太久，北京很冷，雾茫茫的天气不愿留念，也许多年之后他还会再去北京，那支笔会写下一个名字，现在连他都不知道。
如果你丢掉了那张船票，或者从来都没有过，你还会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