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丛林法则的经济学抗争到底——初论《经济学通识》

读薛兆丰先生的《经济学通识》，常有受不了的感觉，以至于现在只读了三分之二，就忍不住想说两句，故为“初论”。有没有“二论”、“三论”，我还真没信心。

本文与本人的其他读书笔记不同，那些基本都是以五体投地的心态给大家介绍和推广，这本《通识》的读书笔记则基本都是我自己的感想，所以不用在做版权说明了。

我是怀着极为谦虚的心态读这本书的。我深知自己没有任何经济学基础知识，读不懂事正常的。事实上，很多篇章我真的看不明白，其余的也都处在半懂不懂状态。这些都没关系，懂多少算多少呗，我就是个求知者，虚心是我的优良品质，这可不是吹，是我发自内心且外化于形的。

不懂没关系，慢慢深入呗，我没准备当经济学家，是冲着本书封面上的广告词而来：“改造世界，非经济学所长，改造世界观，却是经济学的强项。”这正合我的兴趣方向。我研究宇宙、世界、社会、人生，最终的目标就是完善自己的世界观。我认为一个人的世界观对这个人来说才是天大的问题，不会认识世界，就等于白活一生，哪位哲人说的啦：“没有思考的人生，不值得一过（大意）”。如果因为我在改造自己世界观的同时，还创造了点社会价值，那也是附加的、无意的，就跟唯利是图的商人，在不经意甚至不愿意间为社会做出了贡献一样。

但恰恰是本书通过经济解释处处透出的世界观，让我倍感寒冷、痛苦和愤怒，也引发了本文的感触。

我不敢评价薛先生文章的对错，我实在没有那个能力，而且社会上与薛先生的争论已经十分激烈。我虽未必同意薛先生的观点，但誓死捍卫他说话的权力。

看得出来，薛先生是负责任、有良心的学者，与那些为谋私利颠倒黑白的“叫兽、砖家”有天壤之别。我的愤怒不是对薛先生本人的，而是对薛先生所在的这个经济学派。在这个学派看来，经济学就是要反映人类社会“经济”这个东西的真实情况。初衷并没有错，观点可能也是对的，这个学派的理论，确实深刻地反映了赤裸裸的经济现实。但是，这就够了吗？

在我看来，他们的经济学认为，人类社会的经济规律，与动物的丛林法则没什么区别，这让我很是受不了。比如，最低工资制其实是让一部分人获得了利益，而让另一部分更为困难的人陷入失业，因而生活更为艰难；低收入的农民工、童工，是他们的自由选择，而不是老板黑心故意调低他们的收入，如果没有低收入的岗位，他们就会失业，面临更悲惨的境地；春节期间火车票涨价、北京等地房价奇高、出租车的份子钱具有合理性等等，几乎篇篇都振聋发聩，让你对这个世界有崭新的认识，不愧为“改造世界观”。

但我怎么就是觉得不舒服，或者哪不对呢？

反复思量，我才想到了“丛林法则”，把他的经济学思想与丛林法则放在一起比较着看。不错，薛先生的观点或者真的是正确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在看来冷酷的背后，是大自然的规律，具有整体上的合理性和温情关怀。比如，你能不让老虎吃羚羊吗？你能指望老虎先忏悔杀生不对，再不以血腥的撕咬结束羚羊的生命吗？那老虎怎么活？上帝在让羚羊活的同时，也让老虎活。这就是薛先生的经济学。不错吧？的确如此。

在我看来，薛先生的经济学有两个主要思想。一是把世界、社会或者所有人，当作一个整体来考量，就像上帝把所有生灵都放在一起呵护，整体来看，上帝无比仁慈。老虎吃羚羊，不吃就得饿死，这对老虎也是伤害、不公啊。二是把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所谓天道，上天就是这么规定的，人力何为？老虎就是要吃羚羊，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你能让老虎不吃羚羊吗？这，大概就是薛先生经济学的基础。

我总觉得这大可商量。

猴子从树上下来变成人，虽然离脱离动物性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毕竟还是走出了很远，使人这个物种高出了动物不少。丛林法则即使再有效、再无奈、再自然、再合理，也毕竟还是动物性的，作为人，怎么的也该不甘屈服于动物性本能，希望追求点人性等精神上的升华吧？

否则，按照丛林法则运转人类社会，是不是男人强壮就可以欺负女人，富人有钱就应该三妻四妾，张献忠那样的山大王杀人取乐就理所应当？日本侵华使原本一盘散沙的中华，在极短的时间内凝聚成一个现代民族国家，从而为中国的后发追赶世界奠定了至关重要的基础，但就能因此就肯定或者再来一次抗日战争吗？

事实是事实，常识也的确是常识，但人毕竟是人，有人欲也有精神，有理智也有感情，而且有价值观，有美好的理想。人的确脱胎于动物并去之未远，但人的终极目标似乎也正是远离动物性、更接近神性。

薛先生的经济学与达尔文主义一样，把人赤裸裸的动物性揭发出来，不错，但不要把人拉回赤裸裸的动物性去，在承认人的动物性、经济的丛林法则的同时，多从人的角度出发，考虑人的需求、体面、尊严、境界等等，把这些都算作经济学考量的一个侧面、一个参数，再做整体的衡量，对一件商品做一个整体的评估和定价，对一个经济现象做一个更为完整的模型。

比如，一位博士去当清洁工，从丛林法则的经济学看，这是劳动力市场需求的必然，清洁工的市价就是每月1500元，不管你是博士还是目不识丁。但我们从人的需求和人类的价值观上看，就必须试图改变博士当清洁工的这种现状，需要作出些政策调整来改变这种情况的存在，而不可直接交给丛林法则去任其生灭，这才是人，才是人的价值，才是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否则，我们就放弃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直接回到丛林中跟老虎一起抢羚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