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情,说说爱

曾经我也以为,爱比天大

2017-09-30  本文已影响0人  虽啊虽

01

我恋爱了。

我是子君,大户人家千金,家境优渥,面容姣好,自幼饱读诗书,偶有文章发表于《自由之友》。

我的生活本就花团锦簇,每一个点缀都流光溢彩,爱情自然也该璀璨夺目。

他叫涓生,名字很秀气,人也一样。

棱角分明的脸上横着两道微微上扬的浓眉,像是两把细细打磨的宝刀,被对称妥帖地安置在眼眶上方。他的嘴唇薄而有型,颜色是水红里夹杂了些许透明,煞是好看。

原本英气十足的脸庞却搭了个不高不矮的身形,再加上读书人温文尔雅的气质,只给人一种俊秀之感。

02

我们相识于一次聚会上。

那是初春时节,阳光正好,明媚而不刺眼,柳枝开始吐出新芽,花儿也都含着苞地跃跃欲试,真所谓“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我平日除了读书,闲来无事也爱参加一些聚会,都是些年轻朋友,大家在一起聊聊时事,谈谈诗书,日子便也就打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涓生。

那日难得天气不错,大家便嚷嚷着要去春游,他来《自由之友》送稿子,被编辑顺道硬拉了过来。

大概是平日里一个人待久了,不大习惯这份热闹喧嚣,人群中的他似乎有些拘谨。

天上的云松软洁白,映衬着湛蓝蓝的天空,十分地相得益彰。我仰头远望,无意中掠过他的脸,触碰到了一双慌乱的眸子。

四目相对,一闪而过,我的心中泛起丝丝涟漪,从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出来时阳光正盛,不知不觉中墨色弥漫着覆盖了整个天空,已妥妥帖帖是夜了。

北京的冬天格外冷,凛冽的寒风砭人肌骨,人们冻的恨不得缩成一个肉球,整日躲在温暖的被窝里。如今天气转暖,万物复苏,沉睡了一冬天的活力也似乎从冬眠中醒了过来。

大概是天气的缘故,今日的星空夜的坦白浅显,没有深沉不可测的城府,因此虽春风料峭,大家依旧兴致不减,于是有人提议去颐和园假山后面的空地上围着火堆吃烧烤。

在场的女性朋友较多,尽管平日里不必为柴米油盐忧心,一日三餐由母亲或是佣人做好了端至面前,但女孩子天生的细致和心灵手巧还是发挥了作用,她们麻利地把菜洗净切片,用铁棍穿好,放在早已架好的火堆上。

忙碌了许久后,晚饭便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开动了。酒过三巡大家聊起诗词,一个个地高谈阔论。

轮到涓生,不知是火光太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脸颊微微有些潮红,略略迟疑了一会儿方才站起来说到:今夜能吃上如此佳肴,女同志们功不可没,那我就借张潮的《幽梦影》献给在座各位。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

河边冷风阵阵,我把玩着酒杯,浅斟慢酌地品着红酒企图暖暖身子,慢慢地竟喝地有些上头。恍惚中,我捕捉到涓生的目光,他定定地看着我,眼里写满了柔情。

蓦地,一股暖流在心中荡漾开来,久久未散。

夜暮四合,篝火雄雄,红酒泼泼洒洒,酒汁撞着火光,浸在土里,空气甜蜜,人声恍惚,没有什么被浪费。

就这样,我和涓生恋爱了。

03

恋爱后的每一日都像是被糖渍过,写满了欢喜与甜蜜。

然而父亲嫌弃涓生与我门不当户不对,极力反对我们交往,叔叔也与父亲沆瀣一气,联合给我施压,家族中已无容身之地,我便毅然离家出走,与涓生搬到了一起。

我们住的是一间狭小的两居室,一张双人床,简单的几样家具已把屋里塞的满满当当,仅剩下一人宽的小道供人行走。

我把金手镯,金戒指,珍珠项链等首饰通通典当了贴补家用。当铺的伙计之前在我家做过零工,他问起我的近况叹息连连,然而最后还是克扣了我几钱银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所有的悲天悯人都带着些可耻的优越感,他们自以为是的善良,其实并不见得就是真善美的勋章。

我不计较旁人的眼光,尽管日子过的紧巴。但我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浓情蜜意。有了爱情加持,便也能为漫长一生的鸡毛蒜皮和惊涛骇浪找到一个唯美的宣泄口。

涓生白日外出工作,我便在家收拾屋子洗衣做饭,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我还养了四只小黄鸡和一只小狗,小狗名叫阿随,顺其自然,称心如意的意思。

夜里涓生回来总要或多或少地带一些我喜爱的食物,尽管我们的生活捉襟见肘,但我由衷地感到幸福。

夜里涓生拥我入怀,在我的耳旁情话绵绵,说他想要一个女儿,像我的,只要一个。

涓生的话唇齿生香,令我心驰神往。我也喜欢小孩儿,一句香软甜糯的童言,即可逗笑全世界的花儿;一个稚拙诚恳的飞吻,足以抵过春风十里,直教山明水秀,水光潋滟。

于是我们夜夜翻云覆雨,好不快活。

04

现实有时就像是黑云布满着粗筋络,朝着理想的反面高歌猛进。把生活里纸醉金迷的虚无都一层层剥掉,最后露出来的,真真切切的都是平常的欲念。

涓生失业了,我们的日子越发艰难,我已经把所有能典当的东西全部典当了,我的旗袍,小洋装,皮鞋通通成了昨日泡影。

现在的我着一身褐色粗布麻衣,穿黑色布鞋。家务繁多,我便也没了心思打扮,一切以实用为主,可是一照镜子才发现,仅一年光景,我竟仿佛老了十岁。

皮肤不再细腻,手上老茧横生,腰肢也变得臃肿。

尽管有情饮水饱,但我毕竟是一个正处于花样年华的女子,心中的天平悄无声息地朝着私心倾斜。

人本就是自私的生物,贪得无厌,永不满足,这点我不否认,也并未觉得可耻。涓生一言不合,我便大吵大闹。

其实一切都是了然于心的,涓生爱我疼我,他内心的苦楚、无奈和压力,我又怎能不理解呢?

他是有着清白傲骨的、那样一个不易屈志的人,面对生活的刁难,也会无力感加身,何况他还背负着我们两个人的生活砝码——对自己事业的烦忧以及对我爱的承诺。

那里满是我的期冀和依赖,还有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在外人看来是为他牺牲的事情。

情浓时自然不会多想,可如今这般境地,一切关乎爱的东西似乎都变得敏感和窘迫起来。

同时,一切与两人实际生存无关的事物已然成了不合时宜的多余成分。

更何况他没有能力改善我们的生活,也无法延缓我的衰老,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

书自然是不再读了,没有条件更没有心情。柴米油盐,日常琐碎充斥着我的生活,使我变得暴躁和不可理喻。

以牺牲为借口的加持也使我有恃无恐,争吵似乎成了家常便饭。起初涓生还耐着性子哄我,日子久了,他的好脾气也渐渐被消磨怠尽,离家的日子越来越多,即使回来也是越发沉默。

爱情是我唯一的筹码,现在我的底牌面临威胁,不安全感肆意膨胀,我像是疯了一样几乎每日都逼着涓生发毒誓,说他爱我。

爱情就像是手里的一盘散沙,我握得越紧,它流失地越快。我和涓生开始同床异梦,那些令我脸红心跳的夜晚久远地仿佛上个世纪的事了。

05

这一日,家里米缸空了。那四只小黄鸡早已被我们拿来果腹,虽许久未见荤腥,但看着瘦的可怜的小鸡,我的嘴里寡然无味,只觉得心酸,不由地泪从中来不可断绝。

涓生每每见我垂泪,总不免与我发生口角。

我吩咐涓生去买米,今日的他格外和颜悦色,坐在床上拉拉我的衣角,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看这日子艰难,连人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有闲粮喂养阿随。我知道你亲它,可是他跟着咱们也没有好日子过,不如把它送养……

涓生话音未落,我扭头啐了他一口。

涓生一下子勃然大怒:亏你是个读书人,怎么变得如此粗俗?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商好量?

我被涓生的怒吼镇住,愣了几秒后也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在的日子,是阿随每日陪我,它就如同我孩子一般,你竟忍心把它送走?

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会给我未来,让我过好日子,可你看看我过得这这都什么日子?

我为你放弃了锦衣玉食,到头来你竟如此对我,跟着你我没享过一天福,现如今你却嫌我粗俗……

我哭的满脸胀红,还要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却被涓生一把推倒在床上,他推开我扔下一句不可理喻后便抱着阿随摔门而出。

我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瘫倒着挣扎不起来,思绪停顿了许久后,我慢慢地清醒过来,终于承认涓生不爱我了。

爱情是我的一切,是我存在这里的意义,没有了爱情我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一种身份继续留下,而我也是此刻才猛然惊觉,我和涓生竟没有结婚,于是我决定离开,而我也只能离开。

尽管心里惆怅万千,却也夹杂着隐隐约约的,不可告人的如释重负。

曾经我以为拥有了爱情就拥有了全世界,可后来我发现,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

隆冬时节,北风像刀子似地剜在身上,我已全然不觉。薄暮未昏,暮霭沉沉,我抬头眺望远方,哪里又该是我的去处呢?

后记

人们在面对过去时,会比面对未来更有信心。因为未来充满了冒险,充满了不可战胜和神秘,只有当这些结束以后,惊奇和恐惧才会转化成幽默和甜蜜。

这就是人们为什么如此热爱回忆的理由。

饱尝了人世绵延不绝的祸福、恩怨和悲喜后,风烛残年的涓生也越发深陷回忆难以自拔。

他时常想起与子君的初见,那一日风和日丽,薄施粉黛的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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