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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青年

2017-10-21  本文已影响51人  裴冶

文/裴冶

谨以此文献给<blank>

10月2日 阴

“没有看到完整的尸体。”

“目击者先是在路旁的灌木丛中发现了死者的头和右臂。死者的左臂躺在两米外新植的乔木下。遍地是血,散落着死者的脏器,但都只是一些零星的碎屑。死者的电动车倒在路旁,两侧是死者的下肢。下肢完整。”

“从法医现场勘查的结果来看,死者体内似乎发生过一场大爆炸,震源在死者的腹腔,能量轰掉了死者的上半边身子(似乎有人在死者的肚子里引爆了一颗手雷)。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拍下的视频恰好证实了这一点。”

“监控上显示,十月一日凌晨两点过五分,死者独自一人骑车行至案发现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身体轰然四分五裂。可奇怪的是,警方遍查现场,也没有发现任何手雷亦或其他爆炸物残留。”

“爆炸的原因暂且不知,暂无明确的排查方向。”

万彦青放下笔,猛吸了两口香烟,起身走向阳台。

夜幕低垂,遥远的天际不住涌动着层层暗云,好似一只毛色漆黑的庞然巨兽,正俯瞰着身子底下这座小小城池,厚重的喘息挟风引雷,几乎要将眼前的城市灯火彻底压垮。

万彦青此刻的心情正如窗外的夜色。半小时前,他接到了同事李敏打来的电话,得知昨夜凌晨在N市壮举路的十字路口发生的这桩蹊跷诡谲的命案。

死者名叫朱大伟,当时刚结束同事聚餐,正在骑车赶回家的路上。正如日记中所言,朱大伟行为上并无异常,骑车经过十字路口时,正和某人通着电话,没曾想,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身首两处,在太平年代一条无比宽敞的大马路上,碎成了一团血色浆糊,直叫人骨寒毛竖!

更为离奇的是,追古溯今,这样毫无痕迹的杀人手法绝无仅有,根本无迹可寻,若非神力为之,真凶又会是谁呢?万彦青眉头深锁,一面逐字逐句、细心回忆李敏在电话中言及的种种细节,一面猛抽香烟,吞云吐雾,间或凝望着窗外夜色,怔怔出神。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又是李敏打来的电话。夜已深了,若非十万火急的要紧事,李敏断然不会打扰。

万彦青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喂!”

听筒里传来李敏急促的声音:“万队,不好!又出事了!”

第二起命案发生在N市神农路的梦幻网咖。死者是坐在J区14座上网的解龙。网咖内的监控录像显示,当晚(十月二日)十时许,解龙随同一男一女两位友人从满口香饺子馆的左侧通道进入商场,乘坐厢式电梯上了三楼,径直走进了梦幻网咖。

三人环顾全场,最后选了J区落座。之后解龙一直专注在游戏上,间或指点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跟坐在一旁的男性友人谈笑。十一点二十五分,不知为何,解龙面有不悦,伸手摘掉耳机,尚未放回桌上,瘫在椅子里的身体突然好像充气过度的气球,越来越胀,片刻即如水缸大小。

解龙当即吃痛,呲目欲裂,全凭一股狠劲勉力支持,亟待低头看个究竟,不想胸腔里砰地传来一声闷响,好似一只摧枯拉朽的无形巨手生生攫住了他的肠胃,要蛮力撕开他这半截身子。力道越来越沉,解龙再也支撑不住,可呼号尚未出口,这股力量已破体而出——仿佛爆炸的炮仗,他的上半身登时自内而外四分五裂。

他本就体胖,此刻血浆混着脂肪泼洒在地,没被炸断的肠子滑出腹腔,垂在地上盘成一坨,飞出去的头颅撞倒了桌上的显示器之后,滚落在地,歪靠着桌脚,也许是生平第一次,轻吻到了自己的脚踝。

解龙同行的朋友和网吧的一些目击者报了警。万彦青听完李敏讲述的事情经过,叮嘱她保护好现场,挂断电话后,便开始收拾行李。

这是国庆长假开始后的第二天,万彦青今天下午刚回到家,高速公路上的车马长龙犹然历历在目。他收拾完行李,蹑手蹑脚踱到父母房前,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听了会儿房间内二老的呼吸声,之后便拎着行李,离开了家。

10月3日 小雨

“昨天夜里没睡好,准确地说,应该是今天凌晨才睡。”

“醒的时候,头疼欲裂,不应该,昨晚不应该喝那么多酒。我翻了个身,发现身边躺着一个陌生姑娘,盯着她的眼耳口鼻看了一刻钟,才有一点模糊的印象。我和她是昨晚在酒吧认识的,无论是喝酒,还是起哄做游戏时,都相谈甚欢。之后便自然而然地滚到了同一张床上。”

“她还睡着,呼吸均匀,气息中混杂着微醺的甜酒香味。我靠近了些,仔细看她的眼角,不知为何,她的眼窝下残存着星星点点的泪痕。她哭过。我恍惚想起昨天晚上,又或是今天凌晨,我不太确定,她骑在我身上,身体在一阵亢奋的颤栗之后,两颊上无声滚下两行粉泪。”

“与宣泄情绪类似,人类表达快感的方式也千奇百怪,呻吟者有之,尖叫者有之,而做爱后落泪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我感到有些不自在,怕没了酒精麻痹,她醒了之后,两人相视无言,不免有些尴尬。所幸窗外天已透亮,明朗的晨光在两道窗帘后缓缓摇动,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我在床底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机,还有百分之八的电,一夜之间,一共有三十四条未读信息和十三个未接来电。不用多想,肯定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我打通了李敏的电话。她告诉我神农路的梦幻网咖出了一桩命案,与之前十字路口朱大伟那桩命案的情形颇有些类似,要我抓紧时间赶过去。想了想,又补充说:’你师父老万,今早儿刚结束休假,正在勘查现场。’我吓得一激灵,忙说马上到。”

“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因为天色阴沉,下着小雨,叫人误以为窗外晨光微熹。我穿过酒店大堂,感到异常清冷,下意识紧了紧外套。走进酒店后巷,有几家卖早点的小饭馆,我挑了家干净的坐定,吃了两个五香蛋,三根油条,一块白米糕,一块糍粑,又喝了一碗南瓜粥。”

“因为假期的缘故,地铁上人很少。我靠着椅背,盯着车厢顶部,设想着和老万见面时的情形。老万是N市刑事侦查总队的一把手,在二十多年职业生涯中,曾凭借着过人智慧和敏锐的洞察力,勘破无数奇案,屡受表彰。我去年刚从警校毕业,有幸在他手下当差,不啻令一众同窗艳羡不已,就连整日喝茶看报、醉心乡野逸闻的何大姑爷也直言我走了狗屎运,将来免不了要做’福尔摩斯第二’。”

“我第一次见到老万,是在去年十二月初,一个夕阳衔山的傍晚时分。那会儿老万并不在总队,若我所记不差,他当时正在S市处理一桩棘手的命案。我因为刚到总队,人生地不熟,下了班之后,常孤身一人到何大姑爷的旧书馆里看书。那天,不知何时,暮色已悄悄弥漫整间书馆,我放下书,透过眼前的书架,看到有个人正坐在门旁的扶手椅上和何大姑爷闲谈。”

“当时老万上身穿一件藏青色夹克衫,下身穿一条黑色长裤,脚上一双黑色运动鞋,架着二郎腿,右手衔住一根香烟,不时抽上两口,身边云雾缭绕,好像苍茫暮色中,云烟环住的一个妖怪。他看了我两眼,注意力又放回何大姑爷身上,说本是无计可施的千古悬案,好在百密一疏,凶手总算露出了一丝马脚。我心说啧啧啧,这人口气也忒大,哪那么多千古悬案啊?何大姑爷正要接话,看到我走过来,笑了笑说,小冶啊,快来见过万大队长!”

“老万四十多岁,神情木讷,长相也平平,仰躺在扶手椅里勉力舒展身体,好像倒在山坳里的半截枯木,经风历雪,即便身上落了鸟,也不会把鸟惊走。他看我越走越近,颇有些局促不安,站起身,猛吸了两口烟屁股,说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明天队里见吧!说完也不等何大姑爷回话,一溜烟儿走出了旧书馆。何大姑爷摇了摇头,说老万看透了人性薄凉,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否则也不会单身到现在。”

“梦幻网咖位于N市神农路31号的裕兴商场内,我下了地铁,从3号口出,沿着李敏提及的银春路走了七八分钟,看到满口香饺子馆前,有人三五成群正在闲谈。左手边进入商场的通道已被警戒隔离带围住,两名身穿警服的同事正在通道前执勤。”

“我刚一走进梦幻网咖,迎面正碰上李敏,行色匆匆,说要出去买点吃的,大家伙儿一早过来,可都还饿着肚子呢,问我吃点什么。我摸了摸肚子,说不必了,吃一堑长一智,预防着老万一天不收工,来之前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她说可真有你的,不瞒你说,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提醒她出去给大家伙儿买点东西填填肚子的正是老万。我说糟糕!看来我们得在这儿熬到过年了!”

“我见到老万时,他正蹲在一旁,怔怔地盯着地上死者的头颅。这是我见过的最血腥的命案现场。尸体面目全非,好像一只残缺的人皮口袋,腹腔里的脏器七零八落,遍地都是,全是一些拇指大小的碎肉。尸体的下半身蜷在沙发里,盆腔里积着一眼暗红,好像行将凝聚的猪血。”

“小冶啊,有烟吗?老万叫我。我知道他有抽烟的习惯,身上常帮他带着烟,这时掏出一根给他点上。老万啪嗒啪嗒刚抽两口,勘查现场的陈青泽陈法医走了过来,说结果出来了,和十月一号发生的那桩命案类似,死者死于腹腔爆炸,但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爆炸物残留。老万点了点头,说今天辛苦你们了,把这儿收拾干净就都回去吧!说完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他一改往日’拼命三郎’的劲头儿,着实让我吃惊不小。我追上去,小声追问怎么了?老万说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继续待在这儿也只是徒劳,等和死者同行的那一男一女缓过劲儿来,再作盘问。想了想,又说朱大伟死的时候正和某人通着电话,我已经通知技术队去查了,你再联系一下,看结果出来了没有。我说好,我这就联系!”

“和朱大伟通电话的是一个叫王子俪的女性,年龄和朱大伟相仿,二十四岁,已经获知了朱大伟死亡的消息,但人现在不在N市,最快也得明天才能赶到。与解龙一同上网的那一男一女神情仍有些恍惚,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医生说明天应该会有所好转,但能不能对得上话还是个未知数。”

裴冶写到此处,合上笔记本。

自从在老万手底下当差,写日记就成了裴冶每天的必修课,老万自己也写日记,用他的话来说,写日记有助于一名警察回忆一天当中的所有细节。即便自己不幸遇难,死在了工作岗位之上,死在了恶名昭彰的凶犯之手,同事也可以根据自己所记录的见闻,继续侦查,而不影响工作进度,可谓一举两得,防范于未然。

“……没有凶手,倘若当真有人在案发前往死者的肚子里塞了一颗手雷,现场应该会有手雷爆炸后的残留物。”裴冶仰躺在床上,脑袋里关于案件的思索盘桓不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10月4日 阴

“天色阴沉,显得审讯室越发昏暗。”

“王子俪默然坐在对面,似乎还没从朱大伟的突然死亡中回过神,自始至终,脸上都是一副凄然的表情。桌上亮着一盏灯,灯光底下,老万的脸上同样愁云密布,他示意我准备做记录,伸手在桌面哒哒敲了两下,望着王子俪问道:’说说吧,朱大伟给你打电话都说了些什么?’”

“以下是王子俪的陈述:”

“没什么特别的要紧事,我们就相互分享了一下当天各自的生活。”

“我和他是大学同班同学,上大学的时候没什么接触,但因为毕业后同在一座城市,就逐渐有了些来往。他是个不错的人,我们年龄又正合适,越聊越觉得投缘,打算处一段时间试试。”

“电话中断,也就是他出事的时候,我正跟他抱怨今天另一部手机送修的时候,接触到的一位客服。这位客服故障诊断的技术不过关,态度又差,检查了两个多小时,还没给我答复,要我把手机留下,过两天再来。我着急用手机,通话的时候,就多说了几句。大伟当时安慰我说:’不要放在心上,这个客服是真傻逼!操他妈!’”

“这句话话音刚落,我就似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爆炸声……”

“王子俪知道的情况就这么多,等她说完,老万让她先回落脚的地方休息,有什么需要会另行通知。又吩咐我给医生打电话,问问与解龙同行的那一男一女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医生回答说男人的承受能力更强一点,现在能回想起一些案发时的细节。”

“以下是男人的陈述:”

“我叫杨顾,解龙是我的大学室友,和我的女朋友敏(同行的那位女性)同在N市。国庆长假,我来N市,也就是去敏家见伯父伯母,约了解龙一块儿吃饭。”

“酒桌上推杯换盏,说起大学里的那些个琐事,突然很怀念当年一起打游戏的日子,于是在晚饭后,我们仨儿就一道儿去了不远的梦幻网咖。”

“说来奇怪,解龙当晚并无异常,打游戏的间歇,还不时跟我谈笑。如果非要说点不同的话,就是有一局游戏他玩得不太开心,打中单的队友似乎是个坑货。输掉那局游戏,摘下耳机之后,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操他妈!’权当发泄情绪,可也就是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就、他就……诶,后来的事,你们通过网咖监控应该可以看到,我就不再赘述了。”

“这就是我所知的全部经过。”

“男人说完,老万默然半晌,示意我送男人出去。我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灯下抽烟,云烟缭绕,呛得我连咳了几声。他不动声色,将烟掐灭,问道小冶啊,现场的人都已经盘问完了,你听了有没有啥想法?我想了想,说王子俪和杨顾说的话含金量有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暂时没想到什么。又反问,师父,您怎么看这两桩命案?老万摇了摇头说,不简单!根本无迹可寻,不过我们总算还有机会!”

“‘机会’?”

“嗯,夜路走的多了难免遇到鬼。这般招摇的作案手法,凶犯不是个低调的人。在这样的人眼里,警方越摸不着头脑,他就越得意,越有可能重复作案。命案重复的多了,难免露出马脚,即便是神,也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10月5日 晴

“今天傍晚,在迈尧路的十字路口发生了第三起命案。”

“迈尧路与耀华路的十字路口有一段路面正在翻修,当时是晚高峰时期,在该路段执勤的交警同志目睹了案发经过。”

“以下是交警的陈述:”

“左车道路面翻修,路口红灯,所有车辆都在右侧车道排队等候绿灯,其中不乏几辆电动车和自行车。当时有一辆电动车车主发现警示路牌中间有一条小径可容车身经过,就萌生了抄近道的想法,骑着电动车一点点挤了过去。跟在他后面的一个骑自行车的青年似乎着急赶路,但行动不够果断,刚横过车身,绿灯已经亮了,他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被后面的车辆不停催赶。”

“恰好就在这时,我看到车流中摇摇飞起两颗人头,真个平地腥风,冲天而起,搅动着漫天血雨,不知道的,还以为末日降临咧!我一面通知总队呼叫增援,一面快速跑过去尽力疏导车流,直到你们赶到。”

“老万听完这位交警同志陈述的经过,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了声辛苦!转身吩咐李敏联系法医确认死者的身份和死因,又对我说,你联系一下技术队,查一下当时现场的监控,把案发时在场的人,只要还活着,全都给我找来!我点了点头说,马上去办!”

“当时现场无比混乱,四周虽然有警戒线隔离,但因为来往车辆还是要从右车道经过,警戒线外又有大批群众围观,不时有人因躲避车辆,被推搡进警戒线内,一不小心踩着了死者的脏器,便发出细长尖锐的惊叫,混着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实在是种折磨!所以我们在现场的工作多以清理为主,具体检查尸体的流程,则留在了归队之后。”

“尸检的结果出来了,同前两起命案一样,两名遇害人全部死于腹腔爆炸,作案手法也如出一辙,没有在死者体内或案发现场发现任何爆炸物残留。值得关注的是,据两名遇害人随身携带的证件显示,他们今天刚去一家体检机构做过一次全身检查,体检的综合结果虽然还没有出来,但就警方致电获知的信息而言,两名遇害人的腹腔检测中并未发现任何异物。”

“对案发时在场的人流也进行了仔细的盘问和筛查,多是假期加班刚下班的工薪阶层,不存在作案条件和作案动机。倒是有一个青年引起了老万的注意,不是别人,正是当时抄小道不成、左右为难的那个青年。他叫高凡。”

“高凡说做事优柔果断,一直是他的缺点,但性格使然,一直没有改观。案发时的情形他记得很清楚,因为一个人独处惯了,内心比较敏感,当时被那么多人催赶,甚至有人破口大骂,叫他又急又恼!命案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

“老万耐心听完高凡的讲述,眉头横锁,陷入了沉思。我见老万不说话,百无聊赖,看了看自己记录的高凡所说的话,又翻了翻前面两起命案的案发经过,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设想。”

“高凡,放假的这几天,你在做什么?我问他。他说上班啊,公司排了我加班。我问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他说我做技术支持,也就是客户的手机有什么问题,我负责检测和售后维修。我吃了一惊,又问道那二号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二号晚上?’他想了想说,’我应该在打游戏吧!毕竟一个人生活,业余时间就打打游戏!’”

“吓!我当场吓得脸色发紫,勉力振作精神,对老万细声道:’师父,借一步说话!’老万看我神经兮兮,微一错愕,点了点头。我叫高凡稍等,随着老万走出审讯室,忙不迭问道师父,我有个问题想问您?老万说你问吧!我说您见过有人因为骂别人,自己死掉的么?”

“没有,老万摇了摇头,我只见过被别人骂死的,诸葛孔明骂死了司徒王朗,微一停顿,似乎想到什么,你的意思是?”

“不错!纵观三起命案,除了相同的死亡状态,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案发过程中都出现了骂人的情况,从目前的信息来看,辱骂的对象极有可能就是高凡,而骂他的人则是为王子俪出气的朱大伟,为输掉游戏泄愤的解龙,以及着急赶路的另外两位死者。老万沉默不语。”

“他这种反应我完全可以理解,作为一个以逻辑推理屡破奇案,并以此为荣的杰出队长,乍听我这种毫无根据的荒唐推测,自然持怀疑态度,而想要求证这件事情的真相,其实非常简单,有人肯冒险骂一下高凡,立刻便见分晓。”

“可谁愿意以身犯险呢?!”

“正悬而未决,陈青泽陈法医领着新来的助手小刘从旁经过,相互打了声招呼。我说出自己的推断权作求证,陈法医尚未开口,作为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秉承着科学至上的原则,小刘率先反驳道绝无可能!人是一种拥有高级智慧的灵长类生物,处理任何问题都要恪守理性,警察更应如此。小冶,你千万不能因为工作繁忙,没有时间休息,就胡思乱想啊!”

“我正不知如何接话,高凡突然从审讯室走了出来,向我打了声招呼,对老万说道我还有些私事,万警官您如果没什么要问的,我这就告辞了!老万点了点头。不想小刘突然说你们说的就是他了吧!我证明给你们看,说着面向高凡,正色道:’我操你妈!’”

“我亟待阻止,没想到话音刚落,小刘的腹腔突然砰一声炸裂,腥红的血雨夹杂着碎肉,好像急急洒落的冰雹。他的头颅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尾声-

案情真相大白,但关于是否应该拘捕高凡,以及拘捕高凡之后如何量刑的讨论甚嚣尘上。

若要拘捕高凡,则意味着高凡有罪,可纵观所有命案,高凡并未采取任何主观行动,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的人,因何获罪呢?

万彦青和裴冶都支持高凡无罪,但陈青泽则公开表示了反对,三人关于“爆炸青年”的讨论一时之间成了机关工作者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两天后,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关于这四个人和一度占据媒体头条的“爆炸青年”的新闻寂静湮灭,再无迹可寻。

-尾声之后-

何大姑爷经营旧书馆三十余年,以前到店里看书的人多,也算是一门营生,可现在门可罗雀,再无人光顾,常常是一个人对着整间书馆的书卷发呆。所幸儿女均已成家立业,孝顺懂事,每个月按时打来生活费,这才免去了何大姑爷的经济之忧。

这天夕阳衔山,晚烟萦树,已是傍晚时分,一个男人走进书馆。何大姑爷此刻正倚在柜台上打瞌睡,做着年轻时的美梦。男人没有打扰,进门左转,走到最里面的书架旁,从倒数第二行图书中抽出一个油纸包裹打开,里面是两本褐色封皮的笔记本。

男人拿着笔记本,挑了张扶手椅坐定,打开其中一本,翻到最后一页:

“10月21日 晴”

“……陈青泽陈法医说的话我也可以理解,倘若以关心全体人类作为出发点,像高凡这样危险的人物,他的最终归宿只有毁灭。但我不认可这样的做法,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目的不是为了排除人类文明中的极少数,而是为了要接纳迥然相异的大多数直至全部。更为重要的是,高凡又有什么过错呢?!”

“昨天他们带走了老万,我知道马上就要轮到我了。以前我都是在晚上写日记,回顾一天的过往,今天,”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男人往前翻看了几页,最后又打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写着日记主人的名字,“裴冶”。一旁还画着一个吐舌头的小人图像。

男人笑了笑,打开另一本笔记本,同样翻到最后一页:

“10月19日 阴”

“我拜托了一些朋友,几经周折才打听到高凡被送去做研究的事,听说主管研究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同事法医陈青泽。陈青泽很有头脑,为人克制冷静,的确是负责研究的不二人选。只是这样的研究未免太过惨无人道,叫人不忍想象。退一步言之,即便研究出什么结果又能如何?于何事有益呢?”

“我今天循例去何大姑爷的旧书馆看书,发现有人跟踪我,他们如此看重于我,怕我失去自由之日不远矣……”

男人亟待往下细看,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何大姑爷出现在视野里。男人微笑示意,说道:“老板,这两本日记,我可以带回去看么?”何大姑爷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跟我去柜台登记。”

男人交了押金,在记账的笔记本上签了字,随后在何大姑爷的目送下离开。何大姑爷调转回柜台,瞧了瞧笔记本上的签名,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登记的人是“陈青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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