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与人5】镇里的小西餐厅
阿冰是一个有着男孩子性格的女孩,连长相、动作都和男孩神似。
有一次,校警在我们班教室门口喊:“你们俩,出来一下。”阿冰和一个女生很疑惑地走出教室,回来时笑得差点岔了气。原来校警把阿冰当成了男孩,看到她和那个女生搂搂抱抱,以为是早恋。
阿冰英语很好,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英语题,久而久之,关系越来越好,每天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我们最喜欢的,莫过于第一家的冷面,一块钱一碗。炎热的夏天晚上,吃一碗冷面,整个暑气都退却,浑身舒适无比。
阿冰家在镇里,我们的高中,就在小镇的边上。她每天通勤回家,风风火火,一走路头发都会飞起来。
每天见面,阿冰一副招牌式的傻笑,笑得很努力,能感觉她内心也是非常开心。
我们都在文科班,但阿冰的数学比我好很多。
十几年前,通讯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毕业之后,很多人就因此失去了联系。好一点的,留了家里的座机,但很少会主动拨电话号码。慢慢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
高考后,有一天需要去学校取档案,我们于是约在那一天见面。
阿冰说:“我带你去镇里的西餐厅吧,我们去那里聊天。”
图片来自网络于是,我跟着她一路走了过去,经过学校旁边废弃了的酒店、民房,经过城门,经过四中,最后到达镇里。
一路上,我细数着这些建筑,这些跟随我高中时代的建筑已不简单是钢筋水泥,每一个,都带着温度和回忆。
西餐厅的环境还不错,幽暗的灯光,舒服的小椅子,摇着脑袋转动的风扇,还有录音机里放出的钢琴曲。我还从没去过西餐厅,这是第一次。
我们点了两杯冰淇淋,坐在那聊啊聊,具体聊了什么,纵使我记忆再好,也是记不住了,能记住的,只有当时的大致内容和我的感觉。
我们聊到同学、专业、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理想、爱好,以及我们的友谊。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几个小时。冰淇淋已经化掉了,我们仿佛还有很多话要说。
炎热的夏季,透过小店的纱窗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店里除了我们,也再无其他客人。老板坐在里侧,百无聊赖地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我们。
可年少的我们哪里会意识到,我们是不是待了太久?
忽然,老板起身,拿起一盘磁带,走到录音机旁,换上了。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铸成我们新的长城……”
录音机里传来《义勇军进行曲》,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我们面面相觑,小声说:“这是不是在赶我们走?”
“可能我们待了太久,老板不高兴了吧?”
音量太大,最后我们都听不清彼此说话了,只能靠吼。
“我们走吧。”
老板看到我们要走,能看到他脸上洋溢着胜利的表情。
结了账,我们出了西餐厅的门,出了门我们就开始笑得前仰后合。
第一次西餐厅的记忆,就在《义勇军进行曲》的歌声中结束了。
我们又沿着马路走了好久,直到我快没车回家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我们都知道,这一分别,就不知何时再见了。寒假?有可能见到,也可能见不到。
后来,阿冰如愿被提前批录取,去了华中师大。
第一年,还收到过阿冰的来信。再后来,来信越来越少,就渐渐失去了联系。
不知阿冰记不记得,十多年前的夏天,有两个小姑娘在西餐厅,被老板用《义勇军进行曲》轰了出来,记不记得,那时的她们曾天真无畏憧憬过未来,幻想过自己长大后的样子。
我现在仍保留着一张照片。在那张照片里,有阿冰,有我们喜欢的漂亮的英语老师,还有,我们那被定格了的美好青春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