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从今以后,我们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这书火了很久,在我的书架里也躺了很久,我一直不敢看,我知道它里面一定有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一个百岁老人,笔下的文字一定比时光还锋利,还不在我的心上咻咻咻扎上几把小刀?
人活着那么难,我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有那时间还不如找几本闲书打打麻将喝喝酒?
可有一天我无聊了,无聊就会寂寞,寂寞就会空虚,空虚就要读书,于是我翻到了《我们仨》,薄薄的一本,却道尽了一生的书。
01
“我们仨”其实是最平凡的,谁家没有夫妻子女呢?
如果非要找出什么不同,大概是这个家里的三个人的才学要高出旁人很多吧。
钱钟书是博学多能的大文豪,一本《围城》家喻户晓,一本《管锥编》堪称国学大典。
而杨绛呢?世人尊称她为先生,我曾经好奇过为什么要称呼一个女子为先生,按理来说,“先生”是对有一定学识,一定地位的男子的称谓,而这两点,杨绛除了不是男子之外,哪样没有?
至于他们唯一的女儿钱媛,也是北京师范大学的教授啊。
这个“我们仨”阵容足够强大,我想单是钱钟书的才气,奇闻趣事就足够写上几百页了,况且一辈子那么长,中间还有八年抗战,还有一个所有文人不得不提的十年文革,怎么着都会有逃不过的回忆吧。
可是这些,统统没有!
即便躲不开,也只是只言片语,草草掠过了。“我们仨”真的只是我们仨,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夫妻子女之间的平凡故事罢了,整本书的语气平淡温和,几乎不谈感伤,也少有波澜,只是读起来仿佛被文字抓住了一样,字字揪心。
她写爱情,一句话胜过海誓山盟:
锺书谆谆嘱咐我:“我不要儿子,我要女儿——只要一个,像你的。”
她写三个人的生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字里行间满是温情:
他们两个会联成一帮向我造反,例如我出国期间,他们连床都不铺,预知我将回来,赶忙整理。我回家后,阿瑗轻声嘀咕:“狗窠真舒服。”有时他们引经据典的淘气话,我一时拐不过弯,他们得意地说:“妈妈有点笨哦!”我的确是最笨的一个。我和女儿也会联成一帮,笑爸爸是色盲,只识得红、绿、黑、白四种颜色。其实锺书的审美感远比我强,但他不会正确地说出什么颜色。我们会取笑锺书的种种笨拙。也有时我们夫妇联成一帮,说女儿是学究,是笨蛋,是傻瓜。
还有一段被我拿小本本记下来的,是一个文人对国家的傲骨与忠诚:
我们如要逃跑,不是无路可走。可是一个人在紧要关头,决定他何去何从的,也许总是他最基本的感情。我们从来不唱爱国调。非但不唱,还不爱听。但我们不愿逃跑,只是不愿去父母之邦,撇不开自家人。我国是国耻重重的弱国,跑出去仰人鼻息,做二等公民,我们不愿意。我们是文化人,爱祖国的文化,爱祖国的文字,爱祖国的语言。一句话,我们是倔强的中国老百姓,不愿做外国人。
02
其实活久了(好像有哪里不对)就会发现,越是朴实无华的文字越容易打动人,越是平凡的小事越容易让人引起共鸣。
所以说这书的动人,就在于此了,人们哪里是在看书,而是在书里读到了自己。
因为生而为人,我们是有感情的动物,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我们是子女,有爸爸,有妈妈,之后我们也会当爸爸或者妈妈,《请回答1988》里德善的爸爸说“爸爸也只是第一次当爸爸”,女儿其实也只是第一次当女儿啊,我们就是刚刚好,一起第一次组建了一个小家庭。
我们会被人爱,然后学着去爱人,人本该是个独立的个体的,可是常言道:“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来自父母,源源不断的接收他们给我们的爱,这份爱无缘无故,毫无保留,像是一种天性,像是理所应当,只是后来长大后我们才会发现,真的没有人会像父母那样爱我们,而我们所有爱人的本领,全部来自于他们。
我们先是团聚,然后是别离,我们一边成长,也一边失去。
也许平凡的日子不值得被记述,琐碎的生活里找不出童话,也许至亲的人已经生离,但是和爱的人在一起的日子,永远闪闪发光。
曾经拥有,便是永远拥有了。
03
人世间不会有小说或童话故事那样的结局:“从此,他们永远快快活活地一起过日子。”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世上最无奈的事情莫过于生老病死。
人死了,没了,不在了,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了。
你无法再牵着他的手,无法和他一起吃饭聊天散步谈心,只能想,想念。
我第一次认识到死亡这个东西,是爷爷不在了。
当时不过才十岁,他是我童年最喜欢的人,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会陪我做一些幼稚的游戏,会拿胡子扎我的下巴,
他走路的时候喜欢背着手,拿个折叠的小凳子在身后。我总是学他的样子,后来,只要我一背手,我都会想起他。
他走的时候我没哭,平时很闹的人,一言不发的跟着大人烧纸,我只是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烧到睁着眼睛看房顶时全是火。
他们都说,爷爷挂念我。
下葬的时候,我最后一次摸了他的手,很凉很凉,一点都不像他的手,原来,这就是人死了啊。
我宁愿我从来不知道。
可上帝对人很公平,每个人都躲不过的,我们会眼睁睁看着别人离开,然后自己迟早也要离开。
04
一九九七年早春,钱瑗去世。
一九九八年岁末,钱锺书去世。
四年后,杨绛写了这本《我们仨》。
二零一六年,杨绛逝世。
记得吗,钱钟书曾对杨绛说:
“从今以后,我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
死别已然来临。
也许会在天堂相聚。
但愿人长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