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螞蟻｜拙筆小札

下午從三里屯坐公交回家，上車剛坐下，手上突然出現一只螞蟻，也不知道是我上車前掉在我身上的，還是在我上車後，原本就在車上的它爬到了我身上。

但無論如何，這是一只迷了路的螞蟻。

我坐在公交車後門邊上不再使用的乘務員座位上，面前有一個工作台，它爬上了那個工作台，焦慮的爬行，像是想要找到一些熟悉的痕跡或者夥伴。

但沒有。

它顛來倒去的路線一直在重複，它一直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還有別人也看見它了，一個老爺爺給我指它，告訴我那有只螞蟻，他甚至摁了它一下。

我的心一緊，以為它要死了，但它沒有。我和老爺爺說，沒關係，讓它吧。

它受到的碾壓，讓我覺得它的身體都變得有些別扭，但看它爬行的樣子快速而正常，又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嚴重的創傷——它依然焦慮的爬行，在之前同樣的範圍裡，依然基本沒有離開我的視線。

我就一直盯著它看，繼而腦海里開始想一些有的沒的的事兒。畢竟在一輛公交車上，一只螞蟻也算是一種突兀而不合時宜的存在吧。

我想我能怎麼幫助它嗎？好像不能，我都不知道它是從哪兒來的，它原本的家是那裡。汽車的行進是以公里為單位的，它早已不知離它從前的夥伴們有多遠了。

又或者它早就困在了這輛公交上，已隨車走了一趟去程，而如今，它正走在回歸的道路上。

還是對於螞蟻來講，這些都不重要，它只需找到蟻群，就算回歸了組織，就不會再焦慮了呢？

我不知道。

公交徐徐急急地走，它將被命運從朝陽帶去海淀。我知道這段路的方向，但它不知道。

它或許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被命運帶上了這樣一條從未想像過的路。但它知道自己待過的地方，知道自己從前的故事，都經歷了什麼歷程——或許螞蟻是沒有意識也沒有記憶的，但起碼，那些都屬於它自己的經歷，會被鐫刻在生命的軌跡裡吧。

而這些我不會知道。我也不會知道它需要的是什麼，所以我只能看著，看著它盡管沒有在熱鍋上，卻依然團團轉焦慮的樣子。我最多只能和看到它卻想傷害它的人說一聲，沒關係，讓它吧。

這樣胡思亂想，我可能真的可以盯著它看一路的，但也沒有。

車停站，有人下車，為了避免摔倒，他順手扶了一下檯面，而它恰巧在他手扶的範圍內。我不知道他的手力度有多大，不知道它是被他的大手撞到了地面，還是被擠壓——可能它被碾死了，也可能像躲過剛才那場危機一樣，掉在了地上或隨他下了車。總之，它不見了。

和它是如何來一樣的撲朔，我也不知道它去了哪裡。

這是我今天遇到的一只螞蟻，當我在看見它而這樣一通胡思亂想的時候，我還想到，我與它，真的有本質上的區別嗎？盡管那一刻我彷彿高高在上，看著它，像上帝俯視觀察另一個與己命無關的生命，但真的，我們有區別嗎？

如果你是那只螞蟻，又或者，你是那個坐著的我，你會做些什麼？

阿念

2017.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