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汉歌(69)——第四章第二节 生死殊途
前情回顾:(68)——第四章第二节 生死殊途
北部衙门的刑堂本来就不算很大,这一下子涌进来大大小小几十号人,更是显得拥挤不堪。马谡只好挥挥手,让大部分来自成都府和北部衙的低等差役们统统守在门外,大堂里只剩下范恒、张休、冯纶、糜亮和陈含等寥寥几人。
黄路已经被卸去了腰刀皮甲,又被范恒手下人用一条极粗的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摁倒在刑堂之下。惯盗鲁盛,从未曾见过如此盛大的会审场面,于是瞪大了眼睛,十分惊恐地望着堂上端坐的几位成都府大员,双腿忍不住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尤其是当两个差役将各色刑具抬上大堂,放到他们两个罪人眼前的时候,鲁盛一下子便嗅到了从刑具上扑面而来的浓重的血腥之气。他浑身无力,瘫倒在了地上,但还是勉力用双手撑着自己已近虚脱的身体,向着堂上的马谡、范恒等人不住地磕起响头来。黄路蔑然冷笑一声,轻轻地闭上了双眼。看样子,他已经明白了自己今日必无活路,反而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马谡不顾范恒的再三辞让,硬是让他坐在了大堂中央主审的位子上,自己则随意选了侧首的一副坐席坐下。张休虽然已经升了都尉职衔,可以和范恒平起平坐了,可是他却仍旧像过去那样,双臂交叉在胸口,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侍立在马谡的身前。糜亮在马谡的示意下,也大着胆子坐在了大堂另一侧的坐席上。他十分担心因为和黄路在同一个衙门里做官的缘故,从而自己也受到此事牵连,哪怕就只是落个失察之罪说不定也会让他再次丢了北部丞的官职。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待会审案过程中,但凡有说话的机会,就一定要努力撇清自己跟黄路的关系。哪怕是范恒对黄路的指责的确有不实之处,自己也绝对不能替他说任何好话。
范恒办案素以心狠手辣著称,因此被成都城里的百姓们私下戏称为“成都之狼”。各色嫌犯人等,只要受过他的刑讯拷问,几乎没有一个能打熬得住,往往都会选择全盘招供以求不受皮肉之苦。这其中自然不免会有几宗冤假错案,冤枉了好人。马谡做成都令时,便清楚地知道范恒手下出过几宗冤狱,不过他并不太以为意。他一向认为用人如用器,应当不求苛责,各取所长罢了。因此,他敢在一夜之间火速提拔胆大心细的无名小卒冯纶来主理重案,能用武艺一般但是忠心耿耿的李盛、刘成来统领成都府兵卒,会让武艺高强但是生性冷傲的张休来做自己的贴身护卫,自然也就可以因为范恒能给成都带来“安宁”而对他的残忍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了。因此,甫一听冯纶向他汇报黄路这件案子的时候,马谡毫不犹豫地点将范恒,让他来做今日的主审。
“人犯鲁盛,将你所犯罪行从实招来!”范恒狠狠地拍打惊堂木,脸色陡然变得狰狞起来。
鲁盛跪着向前爬了几步,先向范恒“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声音里带着哭腔,将自己从汉兴阁偷盗弩机一事原原本本地当堂讲了来出:
“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因为没有糊口的营生,为了混口饭吃的确是干了许多不长进的事。偶尔小人也会去各个饭馆酒肆里去偷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卖了钱换粮食吃。前一阵子里,汉兴阁的生意忽然兴旺了起来,到此处吃饭的客人总是熙熙攘攘人山人海,我便开始盘算着打这里的主意。直到东吴使节到达咱们城北驿馆的那天,我心想:‘今日城里热闹非凡,一片喜庆,说不定就能在馆子里碰上什么有钱的富人,好让我也打打牙祭。’于是,我就走到汉兴阁,找靠角落的一处坐下来四下观望。恰好,那天有一群穿着左军营号衣的军爷,也到汉兴阁来吃饭,还将随身所带的鼓鼓囊囊的包袱搁在了一旁。我心想,那包袱里定然是钱,再不济也是什么值钱的器物,于是便趁着他们都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摸过去将包袱拿了。找个僻静处打开看时,却发现里面不过是一把弩机而已。
我寻思着这弩机对我也没什么用处,当然我也不敢拿着这要命的兵器去换钱。思来想去,只好将弩机重新放回包好,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给扔了,免得惹祸上身。哪料,在路上我恰好遇到了北部尉黄路黄大人。我吓得赶忙扔下包袱,撒腿就跑,生怕被黄大人给逮着。慌乱之中,我也顾不了许多,弩机上的那块铜牌就这么留在了我的身上,等回到家中我才发现这麻烦之物。我怕黄大人追查过来,便只好将这面铜牌,偷偷埋在我平常用来存金银铜钱的地方,免得被人给看见。
后来,我听说城北驿馆当天就发生了一起刺杀案,东吴驸马周大人被弩机射成重伤。还有人说起成都府已经在驿馆案发现场找到了一部左军营弩机,怀疑为作案用的凶器。我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这莫非就是黄大人从我手里收走的那一部弩机?若真是如此,那黄大人岂不是和刺杀案有了莫大的关系?我左思右想,夜不能寐,一合眼总能看到黄大人要杀我灭口。无奈之下,我只好下定决心收拾细软远走高飞,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后来我被成都府通缉,更是无处停留,只能躲在广汉一带的深山老林里苟且度日,残喘为生。
最近这阵子,我偶然听进山砍柴的农夫谈起,说一位名讳唤作冯纶的大人已经将刺杀案幕后真凶给抓捕归案了。我心存侥幸,心想或许此案已经了结,我再无性命之忧,这才趁着大家都去城西校场看点兵操演的时候,悄悄溜回成都来探探风声。哪知我刚入城不久,就被黄大人给盯上了。他押我到刑堂里,也不审问,一心就要置我于死地,以期灭口。范老爷,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如果胆敢有半句假话,小人情愿下油锅进拔舌狱,永世不得超生。求众位老爷给小人做主啊。”
“行了,行了。从现在开始,本府令不问你话时,你就给我乖乖闭上嘴巴。”范恒听鲁盛啰啰嗦嗦说了半天,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大人,黄路他面慈心恨,一定要杀了小人灭口,你们一定要救我啊。”鲁盛跪在堂下,一边不停地冲堂上磕着响头,一边絮絮叨叨地接着说个没完。范恒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鲁盛吓了一跳,忙缩了脖子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黄路,本府令问话,你要如实招来。方才鲁盛所言,可有不实之处?”范恒眯起了眼睛,凶相毕现。
黄路跪在堂下,静静地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范恒恼羞成怒,抓起惊堂木,重重地拍在几案上,大声呵斥:“黄路,你敢藐视本府。”
黄路轻蔑地一笑,嘲讽之态溢于言表。
“来人,上夹棍!”范恒气得脸色发青。
那两个差役早就准备好了十几种不同的刑具。这时听到主官范恒下令,他俩忙提着一副夹棍过来,三两下便十分熟练地将十几枚用绳索连缀起来的竹棍套在了黄路的手指上。黄路冷笑一声,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夹,给我使劲儿夹!”范恒几乎是吼了出来。
两名差役一左一右,紧紧拽住夹棍两头的绳索,拼了命地向身后拉扯。竹棍被绳索牵引,发出了“吱吱”的叫声,像铁钳一样死死地箍在黄路的十个手指上。他的手指先是被竹棍夹得通红,很快,手指关节便成了青紫之色。
“不说?再拉!”范恒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两名差役不敢怠慢,又拉着绳索各自退后了一步。只听“喀”的一声,黄路左手上最宽大的中指关节应声而断。他死死咬住牙关,硬是撑着一声不吭,原本温和的面目也因为钻心的疼痛而急遽扭曲,变得异常狰狞。鲜血从他的皮肉残破处汩汩地流了出来,顺着竹棍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地上。
“说吧,黄路。免得再受这皮肉之苦。”范恒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呸。”黄路抬起头,冲着范恒猛地吐了一口口水。一个差役见状,照着黄路的脸抡圆了就是一个嘴巴。黄路被这一巴掌打得七荤八素,咳嗽了几下,吐出了一口血沫子。然后,他昂起头,挑衅地望着堂上众官。
“好,你不说是吧?”
范恒冲一个差官挥手示意。那差官下去之后片刻,便带着差役押着两个人重新进来。这两个被押之人,一个是柔弱的妇人,另一个则是将将十来岁的幼童,正是黄路最为挂念的夫人和他们两个的掌上明珠小黄皓。小黄皓惊恐地望着浑身上下满是鲜血的父亲黄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黄夫人又急又怕,也“嘤嘤”地哭出了声。
“范恒!你要干什么!”黄路瞪着猩红的双眼,一时间须发皆张。
范恒忍不住得意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黄路,你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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