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一句話的救贖

2017-11-11  本文已影响0人  张絲蕙

前些日子我南下新山複診做了斷層掃描。莫約兩小時後結果出爐,我的腦科主治醫生看了看報告,說我聚積頭顱的淤血都已全消退,而頸椎的骨折已經癒合得七七八八了。不過,還需要至少3個月的觀察期,6個月最好。

那麼,是不是意味著我終於可以脫離戴護頸套的生活了?我如斯問道。醫生沉默片刻說是,接著連忙不放心地說了一句:「千萬不要勉強自己。」更囑咐我若有任何不適一定要回診——看來,我住院時急著要拆除醫療儀器急著要出院的任性叛逆行徑令他印象深刻。

目前,是我調養身體,積極做復健恢復右手功能,並為2018年的一切做好準備的時期。我算了算,四月發生交通事故至今,大約6個月的時光。6個月聽起來很漫長,我朋友說我休息得夠久了,但於我而言,卻是我盼來已久,難得的,歸隱慢活的日子。雖然身體很痛,右手不甚靈活有很多事不能做,但日子確實是舒心愜意的。

我常常會認為,身邊周遭所發生的一切,甚至是他人對你說的一句話,都帶來了訊息。就如同電影裡的人物揚起聲調說的:「It's a sign!(這是一個信號!)」這些日子以來,我有時候會想,遭遇車禍除了是我無論是今生過去抑或累生累世需承擔的業力,它還帶給了我什麼訊息?又或者,什麼啟示?

就好比去年年杪,老師忽然對我說的一句話。

2016年,也就是去年,其實是我心情非常灰色的時期——我想大家都不知情,也一點都沒察覺出來。首先,我先後養的,視如己出的小狗YOPPI和WHITBY 分別在2015年2月及12月遭遇車禍離世,尤其WHITBY 是我在夢中浮浮沉沉睡著的時候被家父放到馬路上溜達,結果被車撞得全身是血。

當你一醒來就被告知你每天一醒來就在叫喚的名字,就在找的寶貝死了不見了沒有了,你是什麼感覺?YOPPI離世的時候我整整三天說不出任何一句話,而WHITBY的死亡帶給我的打擊更大,我常常會覺得整個人頓失重力,我何止不想說話,我根本連誰都不想見。

而我,還必須承受他人的指責,指責我不應該亂把狗放出去。根本就不是我放的狗,天知道我自從YOPPI 過世後就堅持要讓WHITBY生活在屋內而跟家父起了多少次衝突和爭執!我感到非常委屈,無論我如何費盡脣舌地解釋,卻還都是我的錯。

而2016年初,我一直以為可以不用理會在乎的人事是非也成為了猛襲我的暴風雨。有越來越多的別有居心者忽然出現(或者說是我終於發現了別有居心者的存在),無中生有、捏造謊言、搬弄是非,離間了多少關係。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流言傳來傳去飄來散去,我不知道何時才會平息,也已經不再期盼有一天一切會真相大白,更不奢望大家總有一天會發現善惡顛倒了。

只是,讓我痛心疾首的,是流轉在我身上的流言,竟連累我重視的人也跟著蒙受傷害。知道這事實後我每天都很傷心,在一星期內體重驟降4公斤(雖然暴瘦對我來說其實是好事)。即使那個人早就因故與我有了嫌隙,我待她依然如往昔。於是,我開始自我懷疑及反省,自己是哪裡做錯了,哪裡做得不夠盡善。於是,我醞釀離開,也聽取了命理老師的建議,對外棄名用字(棄名用字也就是俗稱的改名,這事以後有機會再寫),以閃避未來可能還會再發生的人事是非。

沒錯,我其實內心有一種「受夠了」的感覺。從以前到現在,我承受的流言蜚語多得令人困惑。我其實,只不過是希望自己能夠溫柔地善待身邊的人,為什麼到他人眼裡口中,就變成了別有所圖呢?待男生好就要被誤會是愛情,待女生好也要被誤會是愛情。難道,這個世界除了愛情以外,就不能有其他溫情了嗎?而做事何必一定要有一個目的?

好吧,說待人好完全沒有目的那也是撒謊的。我的確是有目的,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希望我身邊的人都能感受到來自他人純粹而毫無條件的友情。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張無忌千里迢迢把楊不悔從蝴蝶谷送到崑崙山,也可從來沒有要求什麼回報不是嗎。

於是,時間到了,我離開了。然而,我的心情依然灰色。於是,我把自己流放到我不喜歡的大城市做自我放逐,並活在行為與內心的矛盾之中——盡所能待人好早已經是一種本能,然而承受過太多的人事是非也讓人不禁心生恐懼,每往前一步的時候都會很不好地猜想對方會不會倒退九十九步。

直到有一天,我和老師出門吃飯。

那一天下著傾盆大雨,我坐在副駕駛座,和正在開車的老師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談聊天。倏然,老師說,無論是他事業的團隊,還是他所教過的學生,從來沒有一個像我,總是盡心竭力對人好,無私付出不求回報。他說我是他接觸認識的人當中,唯一一個。

我內心一窒,鼻頭的酸意已經在眼眶蓄勢待發。我不知道老師為何突然這麼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讓他如此感慨?雖然我挺好奇,卻不方便過問,萬一不小心勾起了他的什麼傷心事那就不好了。所以,我只是轉過頭,見老師手握駕駛盤,雙眼直視前方,這才放心任由眼淚落下。

而我和老師之間,沒什麼是不能說的。於是,我很坦白地告訴老師,說我很感謝他說了這句話,由於過去以來遭受的誤會誤解及人事是非太多,我其實開始懷疑自己,也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錯了。

老師仍然專心地開車,只是淡淡說了一句:「為什麼會有錯?善良永遠都沒有錯。」

如果善良沒有錯,那麼錯的是什麼?

老師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就這樣救贖了我。一切豁然開朗,無論多少是非曲直,無論多少柳暗花明,無論多少刀光劍影,我那瞬間就已不再糾結,內心清淨祥和安定。我的內心也更加堅強了,即便未來,我可能還會面對種種不同的人事是非,我知道我到時也能微微一笑,淡然處之。

而我,如今也更加確信並期許自己,更有能力地縮小自己,更有能力地溫柔善待身邊的一切人事物。如果人事是非是我溫柔善待他人而必須承受的結果,那我願意接受。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要說就說去吧,要怎麼說都可以,我一點也不困擾。

車禍也是一樣。

雖然,我至今還不確定車禍要帶給我的訊息和啟示是什麼,但我相信,時間會陪我找到答案。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車禍是要讓我擁有更多勇氣,在我淡素的人生抹上最鮮艷的色彩;就如同茨威格所說,勇氣是逆境中綻放的光芒。它是一筆財富,擁有了勇氣,就擁有了改變的機會。

也如同莎士比亞說,有德必有勇,正直的人絕不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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