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

打小就听人家说，“那个谁，你家闺女去哪儿打工了？啥？就你们家这情况，还念书呢？女孩子家读啥高中啊，初中毕业识几个字得了……”

也不怪人家多嘴，人家也是为了你好。眼看着周围的小伙伴们嫁人的嫁人打工的打工，过几年抱了娃儿盖了房儿，说实话，也羡慕。念书念这么久，有愧。

“妈，我不想念书了。”

“瞎说啥呢？”

“我想出去赚钱，给咱家盖房子。”

“不许胡说，房子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懂。好好学习别给我添乱。”

我们家就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户，妹妹们出生的时候，计划生育抓得正严，家里的大小物件基本被罚了个精光，没钱，连我妈陪嫁的唯一的一辆自行车也被搬走了，我妈痛定思痛，痛下决心，不生了！一定要把这三个闺女培养出来，思娣，思男，胜男，我们姐妹仨的名字就是我妈这么多年心路历程的最好见证。

蝉鸣声渐弱，热得冒油的夏天终于熬过去了。是的，开学了。其实，开学才最难熬。

记得每年开学报到第一天，我都是赖在床上度过的。因为没钱，交不起学费。不过咱成绩好，会有老师来找的，这样就可以向老师校长求求情，学费先减一点，剩下的再缓缓，等家里卖了粮食，不管咋说，得先让孩子念书不是，这事就成了。我特别佩服我妈，即便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也没想过让我去外面打工，毕竟很多年过去了，我们家还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户。当然，这是后话。

日子就在上学、放学、暑假、寒假中一天天过去，我高二了，除了二妹肚子总疼，当时的我觉得其他都没啥变化。

这一疼就是一个月，从开始的断断续续到后来的越发频繁，二妹紧张了。没敢告诉爸妈，我带着二妹和我俩一学期的生活费去了县里的大医院。挂号、排队，缴费，检查，医生说，你们家大人呢？我说没来，是不是生病了？他就说了，你妹妹肚子里长了个瘤。我强装镇定，那咋办啊？他又说，要先确定是不是良性的。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把医生的话转述给我妈，她说你们别走，我现在去。我带着二妹，在医院过道的椅子上，看着太阳慢慢落山了，我妈在夕阳的余晖中一路小跑焦急地向我们奔来，一把抱住我们，说别怕。我现在想，她更多是给自己鼓劲吧。

后来发现是良性肿瘤，虽然是有惊无险，总归是花钱受罪了。休养了几个月又到放假了，二妹落了半学期的课程，高中不比以前，家里商量了一下，索性等开学复习一年，就当打基础了。

就这样，我妈顶住了所有压力，成功地把我们仨都送进了大学校园，回想起来，相当于她经历了三次高考。

时光往复，幸好是妈妈的坚持，今年六月小妹也快大学毕业了，我们哪儿也没去，就在妈妈身边。等拆迁呢。

2018.0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