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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贼

2022-08-28  本文已影响0人  我这头老牛

老王与妻子在外乡奔波了大半辈子,到最后,还是落得个晚景凄凉。老两口这半辈子干活兢兢业业,一不偷奸耍滑,二不好吃懒做,可就是没有享福的命,并没有积攒下什么资财。眼看着自己老两口都奔了五旬,老王和妻子也不得不开始考虑起养老的事。

年纪越大越思乡,外乡漂泊终究不是最终计,难道非得等人死了埋进祖坟才能归乡吗?老两口越想越凄凉,半夜里,老两口趴在被窝里开始商量了起来。

老王妻子道:“老王,咱在外这么多年也没发财,家里还有三间破草房,我们不如回乡去吧……”

老王趴着,吸了口老旱烟,待吐出的烟消散后,方道:“俺早就想回去了!”

老王妻子道:“咱家里有三间老屋,虽是破草房,收拾收拾还能住,要不叫家里的儿子帮着收拾收拾?”

老王冷笑道:“哼!你养那不孝儿子!怕老婆怕成那样……快别麻烦人家了……赶过两天,我自己回去收拾一下得了……你先在这里打点一下东西行李,等我收拾好了,就回来接你。”

老王妻子却抓住了重点,反驳道:“什么我养那不孝儿子?人家书里都说‘养不教,父之过’,可没说‘养不教,娘之过’,我看儿子不孝,都怪你,小时候你那样惯着他!”

两个人虽然聊天话题逐渐偏离,但老王过两日回家收拾老屋的行程却是定了下来。

转眼过了两天,老王妻子为丈夫收拾好行囊,给他带足了烙饼,老王抢过包袱背起,迈起步子,往远方的家乡走去。

古代行路全靠两脚,老王在路上的风餐露宿不提,只说老王苦走了四五天,终于到了老家,这时候已经是近晚了,老王与儿子关系不好,自然也就不去儿子那边,径直来到自己老屋这边,推开老屋院门,走进了院子。老王站在院门口门洞中,往院里看,只见夕阳斜照,满院荒草萋萋,随风摇摆,好不凄凉。

人有时候就爱和自己瞎较劲。老王见了这个情境,心中自无名处突兀地生出一种愤怒,他窜进院里放农具的小房里,寻出一把锈柴刀,就要割掉满院荒草,可当老王怒气冲冲举起柴刀的时候,他又颓然放下了。

老王意兴阑珊,将柴刀丢到院里墙根下,打算先进屋看看。他家三间草屋,只有中间一间有一个屋门,中间这个屋不但做堂屋,还做厨房用,老王来到屋门前,见中间屋门上的锁早就不翼而飞了。

“家里莫不是进贼了?”老王心里嘀咕道。

想到这,他又回身拾起那把锈柴刀,轻轻推开了门。枝丫!老旧的木门一声响,老王进了堂屋。入眼的并不是老王想象中的陋室空堂、尘满地、蛛网满结的模样,反而是像有人呆过的干净样。

老王说到底是个庄稼汉,对家里的锅最敏感,他三两步走到锅台那里,揭开锅盖,往里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若各位看官有离家经年的经历,便知道家里的铁锅长时间不用是个什么陈旧模样,老王这时候一看自家锅,却干干净净,仿佛刚做完了一顿饭,有谁家娘们儿给刷过。老王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他知道,家里可能进过人了。老王和儿子关系不好,不可能是儿子或儿媳,是谁呢?老王咬咬牙,发狠想道:“甭管是谁,也别想鸠占鹊巢。”

想到这,他喘了两口气,压下了心中悸动,掏出未吃完的烙饼,狼吞虎咽随便吃两口后,才往屋外看看,见天晚了,今日也就这样了,他便想进里屋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可当她试图推开里间屋的门时,却推不动,他往门框那一看,原来是门框年久失修,被土墙压坏,卡住了门。现在天晚了,他也不想今晚修理这门,遂带着柴刀,来到院子里,直接从院外里间屋窗户那钻了进去。

里间屋一张大炕,老王这几天赶路实在累了,尽管家里破败,可躺下就是这么踏实,身子刚一沾到炕,便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老王耳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老王初始还迷糊,待反应过自己在哪,他立刻睁开了眼睛,精神了起来。明亮的月光照进屋里,老王手在身边一摸索,便摸到了身边那把柴刀,他偷偷起来,蹲在炕上,靠墙细听,才听出声音来自隔壁堂屋。

老王没有轻举妄动,他耳朵贴在墙上,继续探听着堂屋的情况。

堂屋里突然停止了悉悉索索,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今晚咱吃什么?唉!李三家的,你带了什么来?”

听这声音,老王一个激灵,只感觉这声音很熟悉,却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时,那李三家的声音道:“我带什么来?你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带东西来吃了?还问我?”

第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地方是我出的!”

老王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才有点反应过来,这声音好似自己的声音。

又有一个尖锐的声音插进话来,道:“老王家的情况咱都知道,他家的东西都被老王家大哥偷光了,哪还能拿出东西来,老李家的,你家主家还年富力强,能挣拽,还能经你偷几年呢!快别吝啬了,把东西掏出来!”

那李三家的声音抱怨道道:“你们都是老鬼,偏我是个新鬼,就欺负我……”

那浑厚的声音道:“说什么呢!咱都是‘鬼家贼’,分什么老新,前两年我们家那两个老不死的还能挣拽的时候,我不但出这地方,还给你们每天带好吃的,你忘了?”

说到这里,只听外屋一阵叮咚响,似有金铁之声,老王大奇,继续贴紧耳朵偷听。接下来,外屋时而响起金铁之声,时而传来说话声。再看老王,他那张老脸贴在墙上,不知偷听到了什么,一张老脸越来越红,似憋了无尽怒气,只待下一刻爆发。

老王手里紧攥着柴刀,青筋暴起,待他听到某个节点上,对三鬼来历心里也有了大概,怒气便再也压抑不住。白天的时候那份没有发作的无名怒气这时候也一起爆发了出来,他蹑手蹑脚,从里屋窗户轻轻跳到院子里,来到屋门前,抬起脚,咣当一声响,踹开了自家屋门。

老王借着月光往屋里看,只见屋里正有三个尺来高,人模人样的小鬼,围坐在屋里锅台边。

三鬼见屋门被踹开,其中一鬼发出一声惨叫:“老王家的,你主家回来了,快跑!”叫完,三鬼像三条狡猾的狐狸一样,手脚并用,往屋门口冲来。这三鬼倒也聪明,老王家草屋三间,左屋门坏了,打不开,右屋门还插着门闩,三鬼一时之间也开不了,便只能往门口冲。老王这时候威风凛凛,举着柴刀,守在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他见三鬼冲来,先瞅准其中一个和自己相貌奇似的,手起刀落,一下斩成两截,这时候,另外两只从老王另一边往外钻,老王一扭身,手起刀落,又一只鬼也被斩于刀下,老王还要去斩第三只,哪知第三只身形灵巧,竟寻了个缝隙,从老王裤裆下挤出了门,老王一刀砍了个空,再想去追,第三只鬼一溜烟窜进了黑夜中,已经不见了。

老王胸口起伏,气喘良久,方才喘匀了这口气,这时候,他再看地上两鬼的残尸,竟然变成了两只灰毛大耗子的样子。老王用柴刀拨弄了几下两只大耗子的尸体,见的确没了气息,这才放下心来。

众位看官,你道这三鬼是什么来历,竟让老王如此怒气勃发。世上有一种鬼,虽称为鬼,却不是阴间的鬼,而是人间的鬼,这种鬼专偷主家东西,被称为“鬼家贼”,其实是家里的大老鼠成了精。谁家家里若有这种“鬼家贼”,那真是如碰上了附骨之疽,沾上了吸血水蛭,很难甩脱,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专往外搬弄主家东西直到磬尽,多少人就这样迷迷糊糊穷苦了一辈子,到老了闭眼都不知道缘由。

老王早就听过有这个东西,今晚才真第一次遇见。他在里屋偷听,知道了外屋有三个“鬼家贼”,一个是自家的,一个是村里老赵家的,一个是村里年轻后生李三家的。老王听三鬼说话,想到自己在外乡这么多年,还这样潦倒,正是自己家这“鬼家贼”闹得,心里哪能不气。如今三鬼被他杀死了两鬼,自家的一定是被被杀了,就是不知道跑的那个是老赵家的还是李三家的。

老王往屋里走两步,往锅里看,锅里煮的哪是什么饭食,原来是半锅铜钱,上面串钱的绳子还带着哩!

……

虽经了这事,老王归乡的心思却没淡,接下来半月,老王锄了院里草,请了村里泥瓦匠来修了屋子,又用那天捡来的钱把该置办的生活一应东西置办起了,这才收拾行囊回外乡接回了老妻。

老王一见了老妻,便把那夜经历的离奇事和老妻说了,二人回到了家乡,仍旧老实过活,种地耕田。说来奇怪,老王种两年地,不管是种谷物、种果子、种棉,种什么什么价高,种了两年地,不说发财,生活终究越来越富足了。再加上那夜惊魂,老王的“缴获”,老两口也算有了点积蓄,到死不愁了。这时候呢,老王的儿子又成了孝子,来老爹面前奉承,这又是世间常事,不值一提了。

单说村里还有两家,村里著名的穷汉老赵家,这两年和老王家一样,日子也好像突然红火了起来,家里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贫苦,有了足够的吃食;李二家呢,却恰恰相反,一个好好的壮后生,不知怎得染上了赌博,家里一天穷似一天,这两年光景更差了,吃饭恐怕都成了难题。

如此来看,“鬼家贼”也不是无稽之谈,阅此文之诸君还当戒之慎之,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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