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古耽小说《守疆》 第九章
郭子昂以前没觉得练武多累多繁重，但当他使尽全身力气都没张开那把大弓时，他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在打颤，仿若连血液都在叫喧!
彼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下，放下肯定又会被启湛嘲笑，并不是丢他自个儿面子的问题，本来在骑术上输他一筹，再输他一样，他人会如何看待定国府？
他可不能让定国府沦为笑柄。他下意识的握紧了弓柄。
他暗自咬牙，使出吃奶劲，用力拉开那把大弓，竭尽全力瞄射出箭。
咻咻两声，两只箭同时破空而出，只听启湛哎呀一声，懊恼且又笑道，“射偏了，在射箭上，阿甄我们同样没有天赋呢。”
郭子昂白了他一眼，这弓这么重，有无天赋哪能这么快断言。
贺兰祁踱步过来，两指轻抚过大弓，道，“此弓足有三十斤重，以殿下年纪，能拉的动此弓，已着实不易。想要稳、准、快，蛮力行不通，要用巧劲。”
“师父，如何才算巧劲?”
“下盘要稳，眼疾手快，不仅用你的眼睛看，同时耳听心受。”贺兰祁张弓抬手，沉了眼神，周身气场与平日的他不同，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弯弓射箭的动作行云流水，咻正中箭靶红心。“如此即便对面靶心同苍蝇一般大小，你也能射中它。”
郭子昂望着尚在靶心颤抖的羽箭，心里一震。贺兰祁武功一流，却从未见过贺兰祁在他面前舞刀弄枪。单单只是射箭便有如此大的威慑力，那征战沙场的他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气魄。
这种气场让郭子昂打心里有些发怵。那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压力，他忽然觉得，平日里的贺兰祁别提有多和蔼可亲了。
可是这么一个能人，皇帝为什么要收回他的军权？
虽说自古以来的君王忌惮功高震主的不少，但是依郭子昂看，皇帝忌惮的应该不是这个，否则就不会重新拟用定国府，让贺兰远镇守边关。
究竟是为什么呢？
郭子昂百思不得其解，弹着弓玩，出神想其他事情，抬眼见启湛已拉起了弓，眼里尽是专注，箭发出去时，他在一瞬间从启湛的眼底发现一丝凌厉。再定睛一看，启湛已经扬起嘴角，扭过头来冲着他意气风发的笑。
他说，“阿甄，我射到了。”
郭子昂一愣，往靶子望去，中了五环的羽箭还在微微颤着。
怪力哉。
郭子昂感叹道。郭子昂长到他这个年纪都不一定能拉开弓，启湛是怎么做到的？天生怪力？还有为什么射中了还专门告诉他一声？特意对他炫耀？
不对。
不是在跟他炫耀。
郭子昂望着抬起脸得贺兰祁夸奖的启湛，心想，“不是在跟我炫耀，而是在吸引贺兰祁的注意啊。”
堂堂十二皇子需要贺兰祁的关注？为什么？难道他心底果然放弃不了皇位？想借机拉拢定国府成为他那边的势力？表面上的无争都是装出来的？
郭子昂紧绷着脸思考这些问题，脑子想太多反而乱糟糟的，他蹙紧眉头，心想，“果然思考这种问题对于我一个现代人还是太难了，现在补宫斗剧还来得及么？”
哈哈……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啊？这个朝代哪里有宫斗剧可以看。现成的皇宫倒是有一个，可惜他自己都深陷泥潭了，根本无法从上帝视角判断下一步该如何走。
他手里的弓弦发出低鸣，“呜呜”声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又一下，郭子昂心不在焉的问自己，不如找贺兰祁谈一下皇帝那深沉的心机。
不出三秒，这个想法便被他推翻了。
先不说这对父子的关系，一向只有贺兰祁找贺兰甄谈话，哪有儿子理直气壮的去找老爹谈国事，何况贺兰甄的身体表面上只有十三岁，不得不吐槽，年龄太小在干很多事的时候都不是很方便。
他搭上羽箭，有气无力的拉弓。
一旁的启湛却突然在他耳边哇哇大叫起来，“阿甄！你这样拉弓很容易伤到手筋的。”
郭子昂一惊一抖，惊悚之余启湛已经靠过来，双手将郭子昂圈住，分别握住郭子昂的弓与弦。
郭子昂冒出一身冷汗。启湛的呼吸有律动的吹在他耳后。
等等，这什么情况？贺兰祁还站在旁边看着呢！
郭子昂全身都僵硬了。这下尴尬了，他完全不敢将余光给贺兰祁，害怕贺兰祁投来奇怪的眼神。他一个大好青少年，直得不能再直，为什么被个小屁孩一个暧昧的姿势耍的团团转！
这一日，郭子昂终于知道贺兰甄的敏感点了。启湛的呼吸不断呼到他耳后，吹软了他的耳后根，他一震，弓箭持不稳，松了力度，还未射出一箭，箭头直接刺向持弓张开的手指，锋利的箭头在他食指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郭子昂吃痛，忙扔下弓箭，启湛同一时间发现他受了伤，松开了对郭子昂的限制，抓着郭子昂的弓弦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流……流血了，怎么办？小厥儿！”
有段距离呆着的小厥儿听到启湛的喊叫，急急惶惶的冲过来，“哪儿？殿下您受伤了？”
说着捧起启湛的手一阵翻看，启湛甩开小厥儿，“不是我！是阿甄！”
小厥儿这才松了那口气，面对郭子昂毕恭毕敬道，“贺兰公子伤在哪儿？奴才这就去传唤御医。”
话才说了一半，几人见郭子昂一脸轻松的张嘴，含住了受伤的手指头。
他抬头，见几个人特别是启湛和小厥儿，像被雷劈中一样，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他心想糟糕，没多想就做了这个动作，都怪自己以前老是割破手，找不到创可贴的时候就放嘴里含一下，虽然有点不讲卫生，不过止血效果倍儿好，做这个动作都如鱼得水了。
但贺兰甄和启湛这种出身的少年，被周围的人捧在手里怕化了的，受伤第一件事就是上药包扎，哪见过外头老百姓的土方子治法？
启湛回神，当机立断第一件事便是将郭子昂的手指拔出来，惊疑不定中眼瞧着止住血的手指头，觉得万分不可思议。
郭子昂跟他大眼瞪小眼，全然懵逼的表情。
启湛盯着郭子昂发红的指尖，目光随着郭子昂缩回手，掏出锦帕裹住，打了个结，心思流转，暗暗记住了些什么东西。
云散风流，更添了一点冷意，郭子昂耳后根却热辣辣的，他缩了缩脖子，偷眼瞄向罪魁祸首启湛。这个跟人自来熟的少年此刻不知在想什么，若有所思的模样让郭子昂心乱如麻了一下午。
可别再找花样折腾他了，他已经够心累了再禁不起折腾了。
启湛才不管那么多，他一门心思都扑在郭子昂方才的动作，临拜别贺兰祁和郭子昂，他都没发现郭子昂望着他时那黑黝黝戒备着的眼瞳。
回宫路上，他想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小厥儿，“小厥儿，流血了只要把伤口放嘴里舔舔便能好了？”
小厥儿讨笑着，心下思考着要怎么跟年幼的殿下解释这回事，笑了半天，他家殿下的表情更加不解，小厥儿转动眼珠，只能尽量挑殿下听得懂的说，“那只是应急的法子，殿下和贺兰三公子是何等身份，若受伤了必然要召御医来。”小厥儿没说出来的还有，宫里的娘娘殿下们都不会做这种有违身份的举动。皇家的人言行举止皆是经过教导，最是注重优雅，若是被蔺妃娘娘看到殿下做如此大不雅的举止，他们这些旁边伺候的奴才还不得被削掉一层皮。
“喔，原来如此。”启湛点头，随意的说，也不知是否真听懂了。
小厥儿有分忐忑的吞口水，不由得撅紧了屁股。
诶哟，我的殿下，可别又捅娄子咯！
起风了，推得云翻来覆去跟个聚宝盆似的，地上两排脚印一深一浅一大一小不断延伸过去。
在皇宫的另一边，太子启祐仰起头，望着天上那朵奇怪的云，脑子里忽然就浮起贺兰甄的音容笑貌，他握着毛笔的力道突然就松开来，笔头的墨水差点蘸到纸上，他猛然又握紧。
手下的纸没事，心却乱了一拍。
他呆了很久，唤来吴贵，“吴贵，换纸，拿道德经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