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熬完不美
凌晨2点,我送您下楼。
楼梯很高,台阶很陡。我第1次挨着您那么近,我担心您怕您摔着。这么陡的楼梯,深更半夜,担心您有什么闪失。
70岁的您,从昨天早上9点到今天凌晨2点,一直坐在工作台,高强度的脑力劳动,没有休息一下。讲真,特别怕您太累了一下就过去。
如果您出现意外,不止您一个人的生命结束,许多人的生活都将因此而终止,就算苟且偷生,也会悔恨余生。
70岁了还在为工作熬夜,其实是可以不熬的。夜晚多么美好,美妙的梦,想念的人,现实的虚幻,都将在梦里为我们呈现。
夜不是用来熬的,是用来享受和贪恋的。
可是我俩一直在夜里熬着,晚上10点,其实我已经哈欠连天。我捂着嘴,羞愧的打着哈欠。而您,虽然一个哈欠也没打,但我知道,其实您已经疲惫到了极限,只是硬撑着。
您说过,无论几点都得干完。我信。
明明还有一整天的工作量,却非要在这美丽的夜里干完。明明再来一天就可以轻轻松松,您却喜欢把黑夜当成白天,玩了命的都要整完。
工作本身没有痛苦,也不伤身体。只是会在紧迫的时间下,让工作变成无限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文字工作从来都不是坐下来打开电脑就能完成的,文字需要创造,需要设想,需要架构,需要顶层设计。往往都是在没有坐下来之前,想清楚要表达的主题,需呈现的观点,有哪些论据以及怎么样去论证的一个过程。
只有先想清楚写什么,怎么写,坐下来写的时候才能一蹴而就,高质高效。
所以文字工作不是看您什么时候开始干,重要的是先想好怎么写?而这个过程贯穿于生活的全部,躺在床上,坐在餐桌旁,洗脸洗手,走在路上,甚至在卫生间,都可以不断地思考。
只有思考成熟,笔下的字才会泉水般涌流,且具有鲜活的生命力和张力。
而您,昨天坐在桌前,6个小时写了400字。我还不能走开,只能陪着。可能您也尽力了。致敬每一位认真推敲文字的文字工作者。
因为认真,所以完美。在美丽的夜里常常只剩下我们俩,坐在这宽大明亮的书房,游离在这几万册的藏书空间,在应该发生点故事的慢慢长夜里,没有一丝浪漫气息,一直在斟字酌句,废寝忘食。
工作往往是不分性别的,就算异性也不会相吸。都太疲惫,都想倒下,都太彼此厌倦。所以那些办公室恋情,是需要很大勇气和承受能力,那种永远处在工作状态的感觉,工作内外毫无差别。
把您送下楼,凌晨的深夜,打开大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包裹着我也缠绕着您,四周万籁俱寂。您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脸色在一闪一亮的微光中倔强地灰着。
司机来后,我帮您打开车门,叮嘱到“太辛苦您,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不用早起啦。”“您也很辛苦,赶紧回去休息。”
送走您后,我放下心来,终归一切平安。回到那个刚才战斗的空间清理战场,打算合衣而眠,凑合过完余夜。
有多少个令人留恋的夜晚,就是这样被生生熬掉,和一个70岁的老人,除了该发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看上去像70岁的人吗?”有天您问我。“不像。”我斩钉截铁的回答。心想熬夜的哪有什么老人,都是能捅破天的年轻人。您快活到90吧,要不还得继续熬我,那谁受得了?我70的时候可不想再熬夜,我要做梦,梦是用来做的,可不是用来熬的,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