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微温——1 回望

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00:17。苏更生清点着第一年在这家设计院做过的所有项目，公园、社区、配合河道组、环境…37个。没想到一年内在那么多意外的耽搁下，还能把自己充实到这个份儿上，苏更生捏着自己的脖颈既无奈又庆幸。

人松弛下来，瘫坐在办公椅上，苏更生习惯性地脚蹬木地板，转动起办公椅，一圈、两圈、三圈…思绪蔓延开来：窗外呼呼的风声一定能把转椅转得更晕眩，已是12月中旬了。摸起手机，点开微信通讯录，新的朋友，Leon这个名字的申请还是静静地在那里，没有删除也没有跳成小红点。

苏更生对自己说：“别看了，收拾收拾，回家洗洗睡了，明天又是好汉一条，赚钱不好嘛？！”点开网易云音乐，每日推荐，播放全部，放下手机叠起散落一桌的图纸来。“还留住笑著离开的神态，当天整个城市那样轻快，沿路一起走半哩长街…”咔嚓咔嚓的硫酸纸声响慢了下来，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空调声伴随着音乐的诉说，苏更生深吸一口气，微侧了下脑袋，窗外黄浦江岸边的灯光星星点点，又暗了几点。“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凝住眼泪…”苏更生感到两眼烫得像有火在烧，心想可能是年末这季度加班太狠了，过敏性结膜炎又犯了吧。眨眨眼睛，继续卷起了硫酸纸，一卷一卷又一卷，曲子唱到了“就算你壮阔胸膛，不敌天气”，嗒的一声，图纸上多了湿答答的一滴，苏更生呼出一口气，放下图纸，双手捂住两眼，回忆翻涌而来：“这首歌我只唱给我女朋友听～”“囡囡！Je suis la. Je suis toujours la.”现在怎么就这样了呢？都12月了，你回来了嘛？

苏更生的倔脾气一点一点又攀了起来，点开手机，怔怔地看着“通过验证”四个字，怕失望不敢同意，但又死不了这条心，“就算会与你分离”，还是点了下去，点开朋友圈，是新的宣讲会照片，他还是在继续着，没有回来的痕迹。苏更生用湿答答的手指，一张一张地放大照片，看着里面宣讲人的模样，想起了熟悉的低沉声音、时快时慢的语调、踱步着的高大身形、清澈又认真的眼神、还有那一张一合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唇。

看了一遍又一遍，又能怎么样呢？然后再次点了三个小点下的删除。这股犹犹豫豫的劲儿，就好像那时不敢敲办公室门的他，在走廊里徘徊了一个多小时，想见的人近在咫尺的门后，却又胆怯怕她还在生气，躲在消防通道里，听到有人进出洗手间，躲在门边看着，是苏更生！不管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就喊着跑过去，“囡囡！”，苏更生转身看着走廊尽头跑来的他，仿佛五年前通道那一头的少年，未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