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枫与苍井空

一

一个小兄弟就要大学毕业，让我提些建议。

我很惶恐。

提建议向来都不是我的强项，我充其量只是一个拿来主义者。

思前想后，我决定去校园里走走，整理思绪，看看能否对小兄弟有所交代。

七月流火，燥热的让人想一头扎进冰桶。但对于即将毕业的莘莘学子，丝毫不减其澎湃热情。

校园里开始涌现大批的临时摊铺，有戴着眼镜的年轻学长在廉价处理教辅书和课外读物，有素颜披发的美丽学姐在售卖仍带芳香的衣服和杂物。

学妹们围着学长道别，学弟们对学姐流连不舍。

有三五成群的男女学生，在运动场的草坪上摆下酒桌，天地作证，不要烹羊宰牛，只要会须一饮三百杯。

《别董大》里有一句诗写得极应景：莫愁前路无知己，反正无人认识你。

毕业常意味着分散。年轻眷侣要各奔东西，同窗好友要杯酒话别，四年好基友也只能互赠内裤留下念想。

毕业也意味着终结。那些枯燥却要点名的课程终于可以不予鸟之，挂科带来的噩梦终于烟消云散，看着别人拉手亲热而自己只能靠打魔兽来填充欲望的日子终于可以道一声沙扬娜拉。

但毕业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出发。

离开熟悉的可以肆意调侃的师长和同学，离开闭着眼也能分清方向的校园和食堂，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会一会陌生的人群，干一些从未干过的勾当，邂逅着色不同的姑娘、女人和大娘。

当然还要去挣钱。

站着，跪着，亦或趴着，要挣到钱。

因为任何伟大的理想都需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这个观点也许过于浅薄，但它却是生活给人们上的最为生动的一课。

当然也要去创造。

人之区别于动物、区别于他人的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创造。一个刚迈出校园的学子，就像一张干净的画纸，充满了无数其妙的可能。

二

我想起一个阔别已久的同窗。

2007年我们相识，在黄土高原上我们一起扯开嗓子吼陕北民歌。彼时大家都有无限的激情和抱负，幻想着仗剑天涯、建功立业。

临毕业前一天，我们相约再浮最后一碗大白。这是我记忆中极少的一次喝酒未怂的。

等我酒醒的第二天，他已踏上南下的列车。

他执意认为南方才是建功立业之所在，尽管他的家乡并不在南方。

他从外贸做起，两年后便成了别人口中的“王经理”。接着，找了一个操着闽南话的妹子结了婚。

王经理很快成了小王，因为他干起了保险的勾当，从头起步。很快，儿子出生。

小王极不安分，在儿子周岁抓阄时，他自己抓了一本南怀瑾所著的《论语别裁》，觉得教书育人的勾当蛮有意思，于是效仿南师的太湖大学堂，也搞了一个国文育堂，专门教小孩子学国学。

虽只有几十个学生，倒也搞得热火朝天。

我问他，是否还记得建功立业的抱负？

他答我，所干的每一件事都在建功立业。

功业自在心中。

他认为找到一件对的事做下去，就是建功立业。

做外贸是因为他需要物质基础，干保险是为磨练人心人性，办学育人是觉得有趣且有意义。

总之，在适当的时候适时而改变。

他的育堂未必能做到新东方的规模，未必能有马云湖畔大学的名声，但他必然是满心欢喜去干这件事的。

将来他或许还会变，他一定会变。

当年那张干净的画纸早已面目全非，别人看不清，但他必然知道那是一副怎样的画作。

三

与Teacher王相比，我的另一个朋友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也姓王，在一家国企上班。

他的收入极低，低到每月的工资都不足以让他有资格缴纳个税。。

我们几个朋友在外聚餐时，极少让他买单。

我本以为他是追求精神欲望大于物质欲望的一类人。

但从他酒后吐露的言语中看得出来，他对生活充满了忧虑，对工作充满了不安。

他很忙碌，仿佛有干不完的工作，就像天生的工作狂。

但其实每天的工作都机械重复，换做任何人都可以胜任。他的不安正是因为工作的庸碌。要想从庸碌中有所作为、有所收入，大抵是不可能的。

这是他忧虑的源头。

但他竟然一年又一年坚持干了下去。从一个新手业务员，干到老手业务员，工作中偶然的幸福竟是因为某个月破天荒地缴纳了个税。

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但他一动不动，说是在等合适的机会。

机会岂是等出来的？

他是个下棋高手，但在生活这盘棋上却使自己陷入了僵局。沉思，踌躇，渴望破解。

但却从来没有打翻棋盘，重新来下。

我理解他的不甘和顾虑，但我却没法再与他下棋消遣。

四

人生无常，这是我们经常念叨的话。

但人却有常。

有常的意思是不变、不动。

因为种种原因，固守一个姿态、一个环境、一种活法。

这对于即将步入社会的年轻人而言，实在是一种灾难。

所以，如果要给我的小兄弟一点有益的建议的话，那就是改变，适时而改变。

问渠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

趁年轻，大胆去争取和奋斗，顺应时代和环境而改变，为生活注入持续的鲜活的内在力量。

这样等你长大，就不会抱怨自己下了一盘死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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